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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走。”他却抓住我,不肯放开。他已然是在恳求。事到如今,他终于知道,这世间真的有他也无可奈何的事。他想,若是再早一些,早一些,他能明白这个道理,一切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只是,他早已没有机会重来。太医说,苏澜是鸩酒服得太多,那双眼睛已完全失明了,恐不会再好。我守在他的榻边,见他静静阖着眸,眉目清俊,长睫低敛,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唇色更是惨白。我鼻子一酸,伸手去理他额前微乱的发丝。他似是察觉到响动,缓缓睁开眼,伸出手抓住我的手腕。我垂了眼,看着他握住我手腕的地方,那里坎坷不平,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皮rou。他的声音冷淡:“你要走便走吧。朕不拦你。”我不说话,眼泪簌簌落下。他却低笑一声:“卫泱就是这样教你的么?你大可以放心去,朕不会死。”我垂眸看着他那双已没有任何光亮的眼眸,小声道:“我把我的胳膊给你,好不好?兴许可以治好你的眼睛。”他却立刻大发雷霆:“朕不需要!”“可是……可是……”我急急开口,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打断。“给朕滚。”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他从没用过这样的语气对我说话。我的眼泪掉得更凶,踉踉跄跄地推门而出。傍晚,靖远侯差人往宫里送了信:宁王终于动手了。卫国已被大军围得水泄不通,箭在弦上,一触即发。卫泱危在旦夕。第47章活人骨8苏澜失明后,朝事又统统交给陈怀安打理。也因此,靖远侯出征之事一搁再搁,只等朝中物色好新的人选代理朝政。我被禁止进入苏澜的寝殿。太医每日来三次,每次从里面出来,都是连连地叹气。我站在殿外,等了很久,听到他又断断续续地咯血。我知道,他是不想我看见这一幕。等到入了夜,寒风瑟瑟,我依然站在原地不动。一阵凉风刮过,我终于没撑住,连连打起了喷嚏:“阿嚏!”殿内立马传来响动。我于是又连打几个喷嚏:“阿嚏!阿嚏!阿嚏!”轰的一声,殿门骤然打开,苏澜面色铁青地站在门口,衣袍有些不整。“进来!”他冷冷道。我没忍住悄悄一笑,乖顺地听从他的话,脚步轻快地朝他奔过去。苏澜站在门边等我。与他擦身而过的那一刻,他突然伸出手将我拦住。我诧异地抬头看他,他一言不发,修长的手指扫过我的脸颊,指腹摸至我眼睛下方,轻轻地擦去上面的泪痕。我心中微微一动,望着他不作声。他的话音隐隐不快:“往后不准再做这样的蠢事。”“这都是陛下教我的,”我毫不客气地驳斥回去,“陛下可以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为什么不可以?”他沉沉地叹息,似是对我这般的肆无忌惮很无奈:“是我错了。”我垂眸,声音低下去:“陛下要好好活着。”他没有应声,转身摸着墙回了殿。汤药还冒着滋滋热气,他一口都还没有碰。我皱了眉,端起那碗药,伸过汤匙去喂他:“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他低笑一声:“这药太苦了。”我更加的不满:“快喝。”好不容易一碗药见了底,我放下碗,背后他伸手过来抱我。“还在怨我么?”他的声音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我抿紧了唇,慢慢地摇头。他将我抱在怀里,温柔地叹息,终是妥协了:“你若真想走,我不会强迫你留下。”“再给我一些时日,让我陪你一起去。”我一听,又急了,转身过去看他:“你的眼睛还需要时时吃药,怎么能去前线?”他低笑一声:“这眼睛已治不好了,吃药也是无济于事。”我望着他暗沉无光的双目,酸涩蓦地涌上心头。有些话,苏澜虽没有告诉我,我心里却何尝不明白?纵然他失控愤怒,却并非因为我,更是在恨他自己。他是在恨自己双眼皆已失明,不能再亲赴战场。他曾是算无遗策,恣意生杀予夺的天之骄子,一生从未吃过败仗。可如今……“我给了陈怀安加了五千兵马,叫他照看好你。”他收紧了放在我腰间的手臂,“晞儿,你不能有事。”沙场局势瞬息万变,带上一个我已是不易。朝堂更是夜长梦多,不能没有人震慑百官,因此他不能离开。想要卫泱活,他不能再多添无用的累赘。我感到他的唇贴紧了我的发丝,细细摩挲着,像在仔细感受着我的温度,缓缓地呵出一片热气。一室静谧。……最后,昏昏沉沉之间,我似乎是对他说:“苏澜,我想了想,你还是将我煮了吧。”我的话间依旧带了浓重的鼻音,我心里怎能不知晓这风寒永远也好不起来了。半梦半醒之中,我道:“反正我是一定要死的,你便拿我的尸骨去医好你的眼睛吧。”我的声音低低的:“我知道被北人看轻的滋味。听说秦人更贬低有疾病的人,你是他们的君主,我不愿你被他们看轻。”他的唇贴上我的脖颈,久久没有回应。泪水滴落在我的颈间。宁王暂且没有传来动静。我得了苏澜的准允,去靖远侯府见陈怀安。起初他沉着脸不同意,只道用不着我跑一趟,叫人把他带进宫里觐见便是。奈何我深谙陈怀安的脾气,最终还是去到他府上。陈怀安正吃饭,见我来了,慢条斯理地抽了手帕擦嘴:“哟,稀客!”他擦完嘴又擦手,一条手帕擦得油光锃亮,随即往旁边一扔,站起身来,暗沉沉地笑:“怎么着,苏澜不肯放你?”我理直气壮:“自然不是。他答应我了!”没想到他听了这消息,目瞪口呆,干张着口半晌说不出话,最后才终于回过神来,瞪着眼珠子喝斥:“不行!你不能和我走!”我满头雾水:“分明是你先前和我说要带我走的!”“那是我算准了苏澜不会放你!”他拉下脸,眉头紧皱,写满了不高兴,语气更加恶劣,“你若嫌闷,改日我带你去怡春楼多逛几圈!前线又不是闹着玩的,哪有你想去就去的道理!”我这才明白,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个圈套。陈怀安从一开始便没打算带上我,他根本是只想拿我要挟苏澜,给他多调些兵马。而卫泱……我凶狠地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