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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暖冬(2)

    

第四卷:暖冬(2)



    元旦,林敢商量着和李冬青去泡温泉,陈祐一听说就问能不能一起去,陈喻说他不懂礼数,小家伙耷拉嘴角,露出一副可怜相。

    “Adam不会介意的吧?”

    回国不过半年,他不仅中文突飞猛进,扮猪吃老虎的本事也日渐精进,李冬青难以招架。

    这些日子,陈喻不再阻止他跟外界来往,毕竟很多事情,想拦也拦不住。

    Leon大闹一场被警方当成是家庭纠纷,陈喻只能请律师找个法子把他送回去。从前Leon家境优渥,这些年挥霍荒唐,祖传的城堡都被他卖掉,不知哪天便真的坐吃山空。陈喻不敢拿陈祐赌,从苏州回来后老老实实地在家待了段时间,确认Leon登机,才放下心来。

    陈祐察觉到她的额外紧张,很多话想问,见着陈喻神伤,十万个为什么就吞进肚子里。李冬青告诉他,潇洒的人也要学会等待。

    陈祐笑一笑,古灵精怪答:“嗯,等待你和Adam一起带我出去玩!”

    李冬青:“……”

    温泉酒店距离远,他们过去主要为了放松,陈祐吃吃喝喝热闹了一天,早早地困晕在床上,李冬青确认他睡着,才依着林敢就近逛逛,逛着逛着又进了情侣汤。

    狭小的空间对视着,跟鸳鸯浴没有多大区别。节前的忙碌在此刻得到释放,李冬青坐在他身前,捞起那双修长的手,看了又看。她问他是不是天生手就长得好看,林敢说:“在你之前,没人觉得我的手好看。”

    “那是别人没眼光,明明很好看啊!”

    骨节分明,细长紧实,指腹粗砺,捏在她耳垂都叫心里痒痒的,把玩好久都舍不得放开。林敢由着她弄,大约情境太舒服,也主动跟她说起小时候学小提琴,琴房里一待就是大半天,手指又酸又麻,两年才摸到一点门路。

    李冬青问:“摸到门路了就不学了?”

    林敢笑:“本来也不喜欢,装笨一点才容易逃。”

    他父亲林维德,一个军队里打滚出来的老头,也不知道怎么就对孩子学艺术那么偏执!林骞学书法,林漾学美术,他就被送去学音乐。要不是前头那两个还拿了些奖项,估计他也早就脱离苦海,不用被活活折磨两年。

    那会儿莫皓霖来找他玩,逢着练琴就生气,烂木头硬雕花,最后还不是稀碎一泡?林敢也说是,偏偏林维德笃信小孩开窍晚,愣是按了两年不放。

    到底是立场不同,李冬青正色道:“硬着学也算学到了,总比什么都不会的好!”

    林敢却反驳:“要完全是你爸逼你学东西,你愿意?”

    李冬青脸色一变,沉默。

    这个问题她没想过,从小到大她都是模范生,李宪年管不住也懒得管,最后就是除了一开始他逼着学的书法,其余的她什么都不会。大学刚开学时,同学轮流自我介绍,个个身负绝技,到了她就支支吾吾,只有一句:“我酒量很不错。”

    她正正经经地提起这事,林敢笑得不行:“谁大学刚开学就报酒量啊!”

    李冬青自觉傻气,却无可奈何:“谁都会写字啊,我的字又写得一般,家里人都不爱挂着,难道还到外头说我写字好看啊?”

    期待造成失落,朱虹非要他们报自己的优缺点,她缺点不少,想来想去称得上优点的就只有喝酒不怕干不倒别人。

    “再说了,”她神色得意,“大酒量也很难练就的!我觉得算是优点!”

    林敢问:“最多能喝多少?”

    李冬青想了想,给不出个具体值:“没试过,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比一比就知道了!”

    “谁跟你比这个!”他是调酒师,更知道大量饮酒的危害,忧心她这个酒量和脾气会出事,只道“如果你什么时候想喝酒了,就找我,我陪你。”

    表情太认真,李冬青乐不可支,她不喜欢被人约束,不管是喝酒还是什么,可看他那么用心地说些甜言蜜语,她觉得好像也不用去计较了。

    李冬青蹭蹭他湿哒哒的胸膛,察觉到某个异样的硬物。手顺势就摸下去,气息混在温泉蒸汽里,喷在他的脸上。

    “陪我什么?”

    不待回应,她已经搭在他肩上坐了上去。泉水咕噜咕噜,林敢把住她的腰也咕噜起来,比温泉水还要热烈。

    捏着那颗已经挺立的阴蒂,他似有似无地笑,舔舐再撕咬,目光所及皆是湿漉漉的,弄得她头脑发晕,整个人贴在他身上,没有插入就高潮了。

    整颗心紧张皱缩,李冬青爽完即怒,反客为主推倒他,蹲坐起来,把这场景变成一幅实实在在春宫图。

    明明最初只是当成一场交友游戏,怎么到现在,竟产生了迷恋与依赖呢?沐浴到最后竟还失了力气,她气若游丝,嘟了嘴,有些娇媚。

    “今天这里太闷了,我发挥不好,不能算输。”

    林敢没想到她还在在意这个,托着她的两臀又拍拍后背。

    “好好好!等着李老师换个地方言传身教!”

    她一觉睡到头昏脑胀,早晨是被陈祐摇醒,迷迷糊糊坐起来,小家伙还主动给倒了半杯水。

    “Eden你没事吧,Adam说你泡太久缺氧了,我们要不要去趟医院?”

    “医院倒不用了,以后泡温泉注意点就是!”林敢站在他身后饶有兴味,李冬青猛然咳嗽,脸跟着红了。也不理会陈祐,重新扎进被子里。暗暗发誓,下次一定提高战斗警惕,再不会叫林敢抓到任何一点把柄了!

    这个月,丁蕙如逛遍展览,为创业谋觅生机。

    艺术的魅力在于形形色色的美,她咨询了诸多展陈团队,国内许多法律法规尚且模糊,对展览的要求日渐严苛,在中国传统文物的宣传上尚有博物馆兜底,新兴艺术却几乎没有发展空间。

    如此当头一棒,与好友约定做的后现代美术展只得暂时搁置。她选择从别的方面入手,过了元旦便请李冬青牵线,见见那位拍卖行的前辈。

    丁蕙如这些年也随父母出席了不少慈善拍卖活动,知道拍卖师见多识广,个个都是人精,任何卖弄都是破绽百出。于是陈喻一落座,她便直言来意:“国内展陈不好做,艺术不分家,我就想请陈姐带我见识见识。”

    陈喻倒没想到李冬青还有这么直接的朋友,正色道:“你手上的资源应该比我要好不少吧?用得着我带路?”

    丁蕙如说:“好资源不会用,落在手里也是发霉,得有路子才行。”

    拍卖与展陈看似相近,受众却截然不同。丁蕙如说展陈做不下去,主要是因为要求严苛,题材受限。陈喻向她预警:“展陈是推广,拍卖是生意。丁小姐,这一点你该清楚吧?”

    丁蕙如颔首,可她觉得,这个时代,早就不存在那么泾渭分明的东西。

    “陈老师,推广就是生意,生意都是推广,其实一样的。”

    展陈和拍卖或许有目的上的差别,可本质都是交易,抱有对艺术的敬仰之心,愿意将好的东西交到有能力爱护的人手中,就算是一种投身。

    陈喻微笑:“倒是我浅显了。”

    两人聊得欢快。

    外行看拍卖仅一槌定音,内里却纷杂繁多。单是拍品搜索与鉴定便足以耗费心神,遑论后续。丁蕙如是油画出身,国内拍卖却以传统物件为主,要学的东西不止一星半点。

    她直来直往,陈喻与她投缘,提起最近想攻破的一位卖家。

    八十岁的老头祖传一块和田白玉同心结,初步断定是明永乐制品,家里凑不上钱给小重孙掏学区房首付,这才舍得拿出来。老头心气儿高,陈喻劝说许久,价格一直谈不拢。这两日做了些学区房价格调研,非名品的古董再如何涨价,也不可能快过房价。

    “有兴趣的话,到时可以跟我去看看。”

    丁蕙如迅速点头,在她走之前,适时地掏出一块方木盒子。

    “这是什么?”

    “之前家里收的一块宋砚,算是见面礼。”

    她将盒子启开,一枚水波眉纹歙砚就这么沉沉地躺在中间。

    陈喻挑眉,冬青说过她朋友是个小富豪,手里好东西多,未料竟如此大方。

    古来便有歙砚“七寸为珍,八寸为宝”之说,单论个头,这块已是极致珍品。宋代重文轻武,文气发展至顶峰,文房四宝之价值可见一斑。她细细端详,这枚砚石质萤洁,纹理均匀,抚之若肤,磨之似锋,下墨自是水波温婉,如观青湖。着实是样好东西!

    陈喻轻轻放下,退回给她:“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怕她尴尬,也找补,“你如果打算拍卖,倒是可以找我。再或者,你有兴趣做拍卖了,留着给自己凑拍品单。”

    世人见财起意,更别说在金银堆里摸爬滚打的拍卖师。她说得圆溜,希望将两人的关系定性得更加纯粹。丁蕙如看得出她的一点刻意防备,总之是跟行业搭桥了,来日方长,她选择见好就收。

    “知道了,那我就听陈姐的!”

    李冬青倒是没意料到,一次普通的相遇,竟然让她一头扎进了拍卖的行业中,深耕数十年,直到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拍卖师。

    那些未来的光环很遥远,就连后来独当一面的林敢,此时也不过是个存钱买车都要挑好久的小青年。

    彼时已经步入深冬,期末考一结束,林敢就将买车提上日程,只不过,小调酒师既摇不到车牌号,也没有那个本钱。寻寻觅觅只能回归本行,先买辆机车,避免每次下班后骑着小电驴躲交警。

    李冬青对速度没有实感,让他挑自己喜欢的就行,林敢说:“那后座也是给你坐,我想参考。”

    离家以后生活拮据一些,哥姐的救济他统统拒绝,李冬青知道他的苦处,不敢挑太风sao扎眼的。然而随手一指就是一辆川崎ZH2,林敢和老板相视一笑,老板说:“你女朋友眼光真毒,一眼相中好货!”

    他报价,冬青咋舌,转而镇静下来:“其实也就还好,你等我再看看。”

    林敢表情玩味。

    早在少时他就梦想着脱离林维德的束缚,随心所欲如沧浪水。如今梦想近在眼前,握着她的手,身后又好像牵扯一条风筝线,这条风筝线帮他缝住他的钱包,不肯让人家多卷走一丝一毫。

    挑来挑去,李冬青最后瞄准了白座的金吉拉300,她觉得好看,老板一报价,更欢喜了。欢喜的下一秒是老板劝说:“小姑娘,这车买回去你开差不多,你男朋友这身高,这车小了,得改不少呢!不好看!”

    结果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费一天。

    夜里,林敢去上班,冬青自己回了学校。她接了份翻译兼职,明天要交稿子,晚上正好回去核对一下。刚入门,易灵凌就捧着那本言情小说,哼着调,满怀欣喜。冬青问她彩票开出来多少钱,她指了指桌上新鲜的花束,得意得要命。

    放假了她们俩都不回家,李冬青是不想回,易灵凌却是因为要留在此处陪彭程做项目。研一便被导师挑选去做机器人的后端开发,他也确实担得上易灵凌所说的小天才。

    今年寒假,林敢也不打算回家。高中毕业考的助理证不可能用一辈子,他的调酒培训即将结束,过后便是考试,他想安稳拿下调酒师资格证。听见这规划,李冬青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做这个只是兴趣呢!”

    林敢谑然:“不如说学习才是我的副业,就拿个毕业证而已。”

    他们趴在吧台耳鬓厮磨,元旦后酒吧生意略惨淡,经理也懒得管他。对着做题家李冬青,他粗略解释了前二十年的生活,无非学习与叛逆穿插。以为考上好大学就能脱离掌控,结果只是按着人家希望的路线又从头开始。脑门一热,就跟家里闹掰了,家里老人分外心寒。

    林敢看看李冬青,复想起元旦前夜她家里人给她打电话时她那不冷不热的腔调:“不过嘛,有你在,我觉得我也没那么薄情寡义。”

    明里暗里又在骂人,李冬青倾身盯住他,只隔了十厘米:“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林敢一笑:“你在别人面前可体面,也就知道欺负我了!”

    李冬青哈哈一乐:“柿子要捡软的捏嘛!”

    林敢可不是软柿子,这话让他父亲林维德听见,会认为李冬青横竖眼神不行。

    林维德随了家族传统,入伍当兵,早早挣下一份功业,在当地小有名气。林敢自小住在军区大院里,刚开始换牙就被林维德当成童子军训练,小学跟人闹矛盾了,一拳把人家两颗门牙给打了下来。

    这么刚猛的人,怎么会是软柿子呢?

    林敢也不愿苟同,威胁挑眉,叫她收回这个称呼,李冬青却直直迎上去,落下一吻:“软柿子又好捏又好吃!我就喜欢捏软柿子!”

    她笑得明媚,灯影交错。小张过来送酒瓶,愣在原地,表情暧昧。揶揄的话就要出口,林敢踅身拿酒,递给李冬青。

    “喝吧,今天Adam老师请你喝酒!”

    李冬青恭敬不如从命:“那就谢谢我们Adam老师啦!”

    他又缓缓给她倒下一杯,离家多时的忧愁也倾泻而尽。

    全世界大概只有她觉得他是个软柿子,可那又怎么样?他就愿意当她的软柿子。

    农历算来,已是年底。

    林敢瞒着李冬青拿下了金吉拉300,稍稍做了改装,轰鸣声在马路响起。回去路上,再不用刻意避开交警,李冬青搂住他,前所未有的车速令她紧张。安全帽罩得牢实,她胆大地张开双手,笑得无比张扬。

    “林敢——快点,再开快一点!”

    疯狂振动的马达消淹了她的声音,林敢却明白她的意思。

    “抓好啦!”

    手间一转,风驰夜色,银白的金吉拉如箭簇飞射出去,冲向黑暗的尽头。李冬青紧紧搂住林敢,心跳秒速重叠,全世界好像只剩他们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