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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8-N 难逃此劫

    “人们分离多年,然后再次相遇,但重聚只是证明了不可再聚,毫无温暖的回忆,有的只是尖酸的认识,意识到时光的流逝,一切快乐和美好的东西都不富旧日模样。”

    ——纯真告别|杰奎琳·苏珊

    我带着各式水果去看望了秋甜,她刚刚做完手术,正好是在观察期。临出门的时候我发现家里的日历很久没有翻动,客厅里摆着的是一个过一天撕一页的老日历,没记错的话,应该还是洪黎买的。

    我仔细一看,今天离过年已经没剩几天,明天就是腊月二十八。可惜银行放假不会那么早,我应该会在29号那天枯坐到下午五点。

    周末的医院人还不少,不过可以理解,大人要上班,小孩要上学,只能拖到这样一个哪里都人多的日子里来麻烦医生。

    今年来了好几次医院,比我前五年加起来的都要多,在这里经历了分分合合,起起落落,却对这里没有感情,没有讨厌,更生不出什么喜欢。

    很多书里喜欢用“消毒水贯彻鼻腔”来描写医院,但我觉得这里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既没有怪异的臭味也没有浓烈的消毒水味儿。但是所有人习惯性的带着口罩,试图隔绝什么。

    走进秋甜病房里,一个医生和几个护士正在查房,我只好静静地站在门口等着他们都出来,再走进去。

    “哇,你怎么来了呀!”秋甜看到我很兴奋,直接掀开被子要下床,吓得我赶紧冲上去把她摁住。

    “你干嘛呀,别乱动,伤着刀口了怎么办啊?”

    我这才开始仔细打量她,面色红润,感觉好像还胖了点,不知道是不是躺久了水肿,除了头发油了点,脖子上缠绕起一层白色的绷带以外和旁日那个嘻嘻哈哈的秋甜没有什么差别。

    “啊呀,我这不是见到你太高兴啦!我老公刚好去接小泽了,今天幼儿园有文艺汇演呢,小泽因为我不能去看还掉小珍珠了。”

    秋甜还是没有老老实实地躺好,选择了和我一起坐在了病床上,彷佛那是一个可以自动调节的沙发。

    她开始热烈地跟我介绍起病房里的一切,比如这本来是一个双人病房,结果她前脚刚进来,后脚那床病人就出院了,两个人连个招呼都没打。还有医院病房里的空调比她家里装的地暖还带劲,最重要的就是她最后选择了伙食好的这家医院。

    “我跟你说,医院食堂阿姨自己做的小餐包简直了!”她满眼的兴奋,我也搞清楚了她应该是重了点起来而不是水肿。

    “你怎么样?”我听她叽里呱啦讲了一大堆,却没提及自己半分,便开口问她。

    她愣了一下,思考了一下说:“没我想象的那么痛,总之肯定没有生小泽那么痛。”

    她随后跟我说最后医生还是没能成功给她做成微创,还是选择了动刀。

    “还好是全麻,不然一个人在你脖子后头喇一刀,那多瘆人啊。”秋甜故作惊恐状。

    “医生说,恢复的好的话,疤会很淡很淡,几乎看不出来,我已经算是幸运的那个了。”她轻轻抚摸自己脖子,动作微乎其微,也不知道手指的绒毛有没有接触到上面白色的绷带。

    “我同床那个病人,他的疤很大一个,应该是为了消除之前的标记,他是一个人走的。你说我这样的,还好,是为了不被标记才来添着一道疤,那些Omega呢?为了覆盖一道疤再多一个疤。”

    就像为了覆盖一个纹身再纹一个新的,更大,更复杂的纹身。就像为了掩盖一个谎言再编织一个更大,更复杂的谎言。我心想。

    “是为了摆脱那些束缚吧。”我回答她,我想她需要我迫切地给出一个答案,尽管一个Beta能给出的答案是那么苍白。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成功扰乱了我们的聊天,小泽咋咋唬唬地跑进病房,紧随其后的是明显放慢了脚步的淮淮。

    我差不多要有两个星期没见过淮淮,他和小泽今天都是一样的打扮,画着夸张的舞台妆,看得出来淮淮扮演的是小猫咪,小泽演的是小狗。

    他满怀期待的看了我一眼,脆生生的,很乖。

    林桉怎么生的,怎么淮淮只像去了他。

    小泽先叫了我一声漂亮jiejie,然后再拉着淮淮到秋甜面前。秋甜看他俩装束没忍住笑了出来,笑完又苦着脸说她伤口疼,小泽和淮淮吓得要去走廊里喊救命。

    秋甜连拍了好几张两个小孩的照片,还招呼着我给他们拍合照。

    “诶,你也拍几张,我要发朋友圈!”秋甜完全兴致上来了,一边给刚拍好的照片加滤镜,一边马不停蹄让我也加入其中。

    我本想拒绝,结果淮淮不知怎么了,拉着我的大衣衣角说道:“你不喜欢小猫咪吗?”

    我看淮淮以为我不喜欢他,眼泪都要掉下来,赶忙解释: “喜欢啊,阿姨可喜欢小猫咪了,拍吧拍吧,小泽快你到我的右边,淮淮在左边吧!”

    拍完秋甜顺势坐在了小泽那边,而淮淮就坐在了我旁边,贴得我很紧,就像一只真的小猫咪一样。

    林桉小时候也不这样呀,我偷偷瞄着淮淮。

    “小泽你爸爸哪去了?”秋甜这才想起她那位好老公。小泽十分硬气,揭发了他爸爸偷偷吸烟在外面散味儿的事实,我默默在胸口画了个十字为那位Beta同胞祈祷。

    “淮淮,是你爸爸让你来看阿姨的吗?”秋甜探过身子来问淮淮,淮淮点点头。

    “那他怎么不进来呀?”

    “今天爸爸有事情,是叔叔来接我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

    “叔叔啊?他在外面吗?”

    “他等下才来接我,我跟他说过了,他不会担心的。”淮淮怯生生的说着,如一只流浪的小猫一般可怜巴巴。

    我听见淮淮的叔叔没有来,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在心里觉得我自己爱多想,洪家家大业大,亲戚也多,也可能不是我的前男友呢。

    “阿姨,你做了什么手术呀。”我们逗了一会儿两个小的,病房里开始活络起来,淮淮趴在病床上问秋甜,秋甜还没来得及回答,小泽就赶紧抢答了。

    “我知道!mama把腺体切掉啦,爸爸说这是个小手术,就和阑尾手术一样的。”小泽得意洋洋的卖弄着学识,淮淮一脸崇拜,但立马又提出了一个新的疑惑。

    “腺体是一个坏的东西吗?所以要切掉?”

    我感激科普起生理知识:“不是的,淮淮,腺体是很重要的器官哦,不可以随便割的。”

    秋甜在旁边给我打配合,连连点头。

    “阿姨是经过深思熟虑才选择切掉的哦,因为对于阿姨来说没有用呀。”

    淮淮点点头,转身又和小泽打闹去了。本来我还有点紧张,但转念一想,他们两个四岁的孩子,又能懂些什么呢?

    我是在晚饭之前走的,虽然秋甜盛情邀约我和他们一起吃医院的食堂,但是我还是对于“在医院碰见前男友,且不久前我和他嫂子睡了一觉”这件事耿耿于怀。

    在等电梯的时候,我看到走廊里医院的简介,这才发现这间医院在第三性征方面的疾病颇有声望,好像是全国第二家开始提供腺体切除手术的医院,第一家是我的母校,A校的附属医院。

    电梯门徐徐打开,电梯仿佛是故障了一样,格外慢,像是要把时间轴都拉长。

    待我看清里面的人就知道我今日难逃一劫了。

    是黎明。不对,我应该叫他洪黎。

    我迅速低下头,希望他没认出来我,但刚刚路过的医院墙上粘贴的科普小故事已经告诉了我,Alpha的视力会普遍要好,所以我还没来得及逃,就被叫住。

    洪黎一脸惊慌地看着我,但又迅速收回了自己的表情,他快速走出电梯,却等到人流散去,都没有走开。直到只有我们两个人站在这电梯口。

    “墨莉。”

    “你来接淮淮的吗?他跟着我同事一家去食堂了,你直接去那边找就好。”我本来下意识就准备回避他的眼神,根据我随手看到的乱七八糟的分析,分手后应该直视对方,让对方感觉到你的坚定和气场。

    我看着洪黎,我只看到了深深的忏悔和渴望。

    “我要走了。”我准备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赶紧走人,却不曾想被他抓住了袖口。但只抓了一秒,又快速松开,我转过去看他,他又十分手足无措。

    我只好拉着他在一处没什么人的角落坐下。

    洪黎瘦了一点下去,原本的头发也长长了,但身上穿着的还是很整齐。

    他先对我说了,对不起。

    我没有说话。

    他说是他误会了我,没有想到Beta和自己的不同,也不分青红皂白就说是我接近了淮淮。

    我依旧没有说话,洪黎头一次说话说得那么重,那么慢,我想他一定是伤心的。

    我们之间陷入了沉默,明明之前我们无话不谈。

    “你身上有林桉的味道。”

    我一惊,随后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神情:“之前在老小区里碰到过一次,我爸妈住那里,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和林桉的过去,但是他现在是我哥的命运之番,他们离开彼此的话,是会痛苦至死的。”

    “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

    “没别的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还约了人吃晚饭。”

    “淮淮还小,他需要一个家的。”

    我实在听不懂洪黎在说什么,我想我真是得快点摆脱这一切了。

    我打开手机,回复了我妈的消息。

    “mama,之前你说要给我介绍个人,你把他微信推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