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沧江望澄碧 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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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公子,快醒醒,再不起就迟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起。”我无奈的睁了眼,发觉天才蒙蒙亮而已。 “今日是不是叫的早了?” “下雪了,路不好走,公子。” “噢。”我终究是不情不愿的起了。 先帝病了,在建平十九年的冬日。他登基那年尚不过而立,心中自存一番雄心壮志。在位前十年也曾御驾亲征,一心想为大齐开疆拓土,建功立业,如今却开始缠绵病榻,离不开汤药;上朝的次数也愈发少了。 然则先皇又不是我的血亲,他的病情我也不甚关心,只要大齐国运昌盛,他能在死前立储,我们家能延续以往的荣耀就好。如果宣国公府真有没落的那一天,希望是在我死后。 本以为此次圣上旧病复发,像往常一般不过半旬便会好转,谁知竟延续了整个寒冬。太医们拼了命似的日夜cao劳坐诊,生怕降罪于身。眼见皇帝有些不行了,却迟迟不肯立储,前朝的大臣们再也坐不住了。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则是因为拜访父亲的客人比往常多了几倍,我就算再愚钝也猜得到他们的来意。 前朝如此,后宫亦无半点松快可言。公主们的课都停了,皇后娘娘每日携嫔妃公主们在佛堂焚香祈福、沐浴斋戒;皇子们下了学也是要去佛堂静坐几个时辰的,就连尚未进学的五皇子也在佛堂里拘着。 宫里太闷了,平日里都端着已经够难受了,如今更不比从前,听不到小宫女们说说笑笑了,人人都低眉皱巴着脸,举手投足间都难掩倦意。我平生第一次过得如此煎熬。每日日出时进宫,日落前离宫;到家时用过晚膳,不多时便到了就寝的时辰。便是在每日如此在宫中耗着,也从未见过公主一面。 金梅花开遍京城时,陛下的病终于有了奇迹般的起色,照常上朝了。我心中明知公主已经及笄不会再去彰德殿,再也不能同往常那般装作偶然遇见她,可还是忍不住再三打探奢求。我何时变得如此在乎了? 听闻她也病了,整日在昭阳殿昏睡着不省人事,一连多日不见好,王贵嫔便寻人做了一场法事。铁佛寺的僧人说是她过继了皇上的病气,如今有不干净的东西趁虚而入,不宜在皇宫久居,否则连昭阳殿的所有人都要收到牵连。皇上、皇后与太后商量半晌,将她送到了城外行宫,连议亲的事也耽搁了。 我心中焦急,盼她能早日安康;可得知议亲一事被延至无期,心中又不免有几丝窃喜。或许我上进几年,得了父亲的肯许,就能求父亲为我求亲了呢。纵我痴心妄想几番,也算不负这青春年少。 若我运气好中了举,说不定也能成就一番佳话。但以我的资质,也许大概是不能够的吧。既然如此,还是先放纵着好,不然迟早要和长辈们一样无趣,整日里愁眉苦脸的,那时怕是也没心思找乐子了。 公主不在的这些时日,发生了诸多事情。几位皇子先后封王成府,五皇子又年幼不知事,彰德殿竟只剩下我和四皇子。 皇上时不时的犯几次病,虽然总算有了立储之意,却左右摇摆,始终没有定数。 京城内还算安稳,南疆却起了动乱,江南又遇上了蝗灾。皇上特遣大皇子与三皇子前去历练,意在其中选拔储君。民间传闻,军中有一布衣军师,名为江瑛。听闻江瑛虽面相不善,在军中身量偏小,却能屡献奇策,就连皇上也知晓了她的姓名。多亏这位江瑛,不到一年,南疆之事便被平叛。李将军本已向上求赏,对此颇感兴趣的皇上也想见这位民间奇人一面,回京路上却已不见其踪影。 这些旁的事只是茶余饭后的闲谈,我最关心的还是公主的行踪。行宫并非是可以随意出入的地方,只有炎夏皇家避暑时才会热闹一番。如此倒是想远远瞧一眼也难了。 想来真是可笑,古今多少事,竟都离不开一个情字。如今我便是不承认,却已然深陷其中了。若她不是公主,只是寻常百姓或小官家的女儿,我或许还能向父亲陈情。然则她出身本就不凡,心性也不是一般女子所能比。但若她只是寻常闺阁家的女儿,我也未必这般动情。 一日娴jiejie回门,一家人热闹的吃了饭。听闻jiejie近来在夫家日子还算不错,管家还算顺利,我心中也是欢喜的。二jiejie本就是下嫁,父亲看重二姐夫家世清白又重规矩,二姐夫为人上进又识礼数,年纪轻轻便中了举,这才放心把女儿嫁了过去;得知如今二jiejie身怀有孕,姐夫虽忙着公务却也是再三小心照顾着,如此我们大家都算是放心了。 父亲又拉着jiejie去家祠为母亲上香叙话了,哥哥嫂嫂回他们府里了,只留着我和二姐夫说闲话。二姐夫倒也算得上仪表堂堂,眉宇间却和教书先生有几分相似,使我顿生敬畏之心,也不知他平日里是如何与二jiejie相处的。 “阮澄今年十几了?姐夫记性不大好。” “十五。” “十五正是勤勉上进的年纪啊,阮澄又在宫中受教,当真是难得。” “我是个榆木脑袋,还得请姐夫多赐教才是。” “一家人说什么赐教不赐教的客套话呢,只是在学识上互相切磋罢了。”我满脸堆笑的点点头,这是我待客的惯用伎俩。 难得今日不用晨起读书,还要在家里招待姐夫,二jiejie和姐夫成婚不过两年,平日里见姐夫倒也不多,于我而言倒像个熟悉的生人。 “姐夫喝茶,这是新沏的龙井。” “多谢。对了阮澄,这月初十主办城南诗会的张先生与我还算有几分交情,城南诗会中不乏王公贵族之子和有才之士,我已收到了庚贴,你要不要同往?” “初十还要去宫里侍奉四皇子,怕是去不成了。” “侍奉四皇子确实是件要紧事,不过你不去也着实可惜了。若下次还有诗会雅集,我再来知会你。” “那我就在此多谢姐夫了。”闲暇时理应玩乐啊,参加什么诗会雅集!还要奉承应酬,我又不大能吃酒,才不愿意去呢。天地良心,姐夫怎么还不走。 但我总觉着有一丝不对劲,仿佛要大难临头了一般。 “虞阮澄,进来!”果真不对。二jiejie的怒音喝的我甚至没敢抬头,小心翼翼的迈着小碎步向前移动。其实和姐夫没事聊聊天增进一下感情还是挺好的。 父亲面色平平,倒也不怎么生气的样子。 “跪下,看着你娘的牌位。”我爹甩甩袖子走了。原来他生气了。 上次二jiejie这么发脾气,好像还是因为我偷偷跑去街上玩差点走丢。 “如今你也大了,虽是男孩家,心思也多了。” “二jiejie教训的是。” “呦,我哪敢教训你啊,要不是母亲走的早,父亲现如今年纪也大了,兄姐他们又有各自的事,我怎么敢教训你?” “二jiejie我错了。” “你错哪儿了?” “我一事无成,不学无术,还惹得jiejie和父亲恼我,我真的错了。” “你还气我!” “jiejie,我最近实在是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想来是前日进学险些迟了半刻,故才惹得jiejie……” “纵然你一直装作无知,今日我也不得不劝你一句:皇家不是如今的虞家攀得上的。曾祖母虽是郡主出身,可那时虞家尚且风光,今日又怎可与当年相比?” “您知晓了?” “昔日你种种怪像,我只当你是年少懵懂,可不想你竟糊涂至此。如今此事还算小,你断了念头便也就万事可解了。” “我是痴心一片,但我只痴心我的,又不碍着旁人什么事,怎么也就成了罪过了不成?” “那也是你能肖想的人吗?如此痴妄只会害了你终生。” “那又如何?我只要此刻是欢喜的,便也终生无憾了;况且来日方长,谁知此后还会有什么变故呢。” “好,好。你既一意孤行,我是如何也动摇不了你了。只是作为你的亲jiejie,我只劝你一句,你既生为虞家子弟,纵然荣华富贵加身,也切莫失了分寸。” “jiejie教训的是,阮澄先告退了。”生在王公贵族之家,连喜怒嗔痴都不是我说了算的,向来如此。 建平二十一年的立秋格外萧肃,朝堂上的波云诡谲都被吹进了寻常百姓家里。当年正因为立储之事始终难定,皇上这才将二人各自派到蛮荒之地考验一番。谁知两位皇子竟勾结外族,搞得南疆动乱,而起兵的赃款竟源于多年来与江南贪官搜刮的民脂民膏。皇位终究只能为一人所有,兄弟俩彼此心存嫌隙,最终大皇子杀了三皇子,又被叛军误杀。二皇子、四皇子无能又是人尽皆知的事,皇上便把心思放在了年幼的五皇子身上。最奇的事,当属江瑛之事。江瑛自平叛南疆之乱后并未失踪,而是又赶去江南查了贪腐一事,如今归京面圣,才知江瑛是一女子,且正是三公主。 谁人不知公主在行宫已久,怎会莫名落得民间,又换名改姓,乔装打扮,岂不犯下了欺君之罪?可圣上又言是自己派女儿暗查,如此倒不好降罪了。 皇上固然想立五皇子为储,可朝堂仍旧纷争不休,最终竟是以三公主外祖王太傅为首拥立三公主的居多。 我朝从未有过女帝,一时间人人称奇。其实立谁为储,只要对百姓有益,百姓倒不在乎这些了。听闻三公主精明强干,一心为民,呼声渐盛,尤其以江南一带最为显著,那是公主开粮仓救万民的地方。 立秋以来,夫子辞职回乡了,我也再不曾进学了,以后自然也不会。得知她平安回宫,我自然是欢喜万分,至于她要做什么,想做什么,只要保重自身,于我而言都不重要。 圣上病重,却仍要在宫中办一场中秋宴飨。父亲说近来朝中风声太紧,还是谨慎些,告病不去了,圣上却指明要五位国公都去,父亲便只好去了。去了也就罢了,回来时却是满面愁容,虽然近来常是如此。 次日晌午,虞家的耆老们便聚到了祠堂。人虽不多,但要紧的都到了。 我向来无缘于此类家族会议,往往只能在门外听两句,今日也是扒在窗外偷听。 “昨日的席面着实不简单啊,五皇子一直伴驾在侧,皇上对其多加照拂。三公主在一旁倒无半分逾矩,话也不多,其为人行事却多加称道,属实不简单呐。” “席面上做客的虽算不上多,可但凡官职高些,或有爵位可堪用的一个都不少。如此看来,陛下之意,一是为打探三公主的虚实,二是想寻几个忠心又得力的辅佐幼子。” “听闻五皇子不满十岁,生母身份卑微,无族亲可依附,如此一来倒无外戚专权之乱。” “那姜瑾郗若是个知恩图报的,虞家扶持自是好处不断;若是个疑心重的,树苗终有茁壮的那一日,等他大权在握,我大齐岂非要再演鲁国之乱?” “二皇子是个混世魔头,四皇子又不学无术,都不能登大雅之堂。五皇子虽小,若用心栽培,未必不能结善果。” “话虽如此,可三公主权势滔天,心机深沉。我瞧着,她是断断容不下他人夺位的。” “就算虞家不比老宣国公那时了,可在朝堂上说话也是有份量的,再怎么样,也不能辅佐女主上位。” “我朝从未有女帝登基,但别国青史留名的女帝倒也有几位,不如还是从长计议。” “我看还是稳重些,谁也不站的好。当年太始帝的子嗣繁多,只是建国时陨落不少,这才轮到今上。如今姜瑾屹与姜瑾霖两位皇子争权夺利,又与外勾结,险些害的大齐国破家亡,若是那时虞家被收为其中一位的阵营之下,全族还能活到今日吗?” “眼下是危急关头,再拖怕是陛下和三公主那边两头不讨好,且若再不明立场,新主登基时哪还会有我们虞家说话的地方?” “不明立场总比惹来杀身之祸好。” “虞家怎么说也是天子重臣,又怎可随意处置?若是明主,是万不会轻易抄家灭族的。” “若不是明主呢?岂不连累合族老小。” “如今若能抓住机遇选一条明路,便可复当日荣华。如此等下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家族没落。” “虞家前几年也出过举子,如今已入了朝堂,怎会轻易没落?” “虽有些后起之秀,但这官位上的事都只凭上头定夺,若是一辈子都熬不出头又当如何?” “好了,别吵了,还是再议一议眼前要事。” 虽然这些长辈们叽叽喳喳,闹闹哄哄,但说的还都挺有道理的。若是我选,自然选三公主。他们当中有人甚至都没见过公主,又如何断定她不能成事,而我自然是信她的。 “阮澄,在这偷摸着干什么呢?” “兄长安好。我只是路过而已,劳烦告诉父亲我去普善寺了,就不在家用午膳了,明日便回。阮澄先告辞了。” “瞧着天色不大好,恐怕又要落雨了,路上小心。” 我点头应下,差随侍带了两把油纸伞。 如果公主夺权失败了,她会死吗?陛下曾经那么宠爱他的女儿,应当不会吧。我在心中反复祈祷默念着一个我想要的答案。 下马车时果真落雨了。 我在寺里的小庭院名为绛秋居,比我在家中的院子要小不少,但住起来倒也方便。 院中有些许花草,还有一棵茁壮的梭椤树屹然其中,又设石桌、石凳若干,上有刻好的棋盘。绛秋居屋内则干净敞亮,木桌上笔墨纸砚具备,有一木柜可供客人放置私物,又有一张小床,再无其他。普善寺本就是修行之地,客人的吃食行事皆比照寺内僧人,寺庙内管治极严,几乎从未有人生事,这也是寺庙能留存百年之久,历经数朝数代依旧享有美名的原因所在。 我原是不信神佛的,可自从公主病后,我也鬼迷心窍的拜过几次佛祖,普善寺又离京城尚远,在此处可讨得个随心所欲,因此自然成了我闲时幽居之地。父亲被我突如其来的行径吓了半晌,在我再三保证并无遁入空门之意,只是为家中祈福积德方才应允我小住。多亏我是虞家子弟,普善寺也不是处处有绛秋居这样的院子给客人住的。 在寺中的日子除过诵经祈福,余下时间我便跑去寺外的田野乡间游玩,因读了几年话本又识得几个字,来兴趣了也写上几笔。 正所谓“人生处处难如意,此时不贪几时欢?”趁着还未成家立业,近在眼前的自由当然是最要紧的。 “今日这雨怕是难停,你们都先回去吧,不必管我了,后日申时前来接我便是了。” “四公子,这怎么行呢?” “主持一向照应我,你们不必担心,都回吧。今日也都劳累了。回吧。” “多谢四公子。” 我接过油纸伞,关上绛秋居的门,雨水不断拍打着梭椤树的枝叶,又缓缓流过青苔石板间。 我心中喜道今日又蹉半日闲,余下的时辰就读前几日新买的话本吧。 谁知推开门便望见一个人影,险些吓出魂来,一只冰凉的手忙捂住我的嘴,又拖着我的胳膊不肯让我走。 “别怕,你瞧我是谁?” “公主怎会在此?” 她身着一袭玉色长衫,并未过多修饰,只一木钗上坠着紫葡萄,妆容淡雅,清冷中又显一丝俏丽。只因吓到了我,她的神色中也难隐愧疚之意。 “许久不见,实在是有要紧事,擅自打扰了,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