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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用心。玉上分别刻了两行字。“但为君故,沉吟至今。”萧乾嘴里念了一遍,指腹摩挲着光洁的玉面,心口跟塞了一大把桂花糕似的,甜得腻人。大咧咧把玉佩往身上一挂,正要走,萧乾一转身,又看到一处格子上似乎掉出了点白色的纸。他好奇地伸手抽了出来,展开一看,竟全都是自己的画像。只是全没脸,也不知是不是小皇帝心里已将萧大将军给判了不要脸的罪。萧没脸想了想,拿起了毛笔。下朝回来,方明珏往御案后一坐,便觉不妥。拂开几本奏折,将底下的宣纸露出来,便见几张萧大将军长身玉立的画像,空白的脸上没添五官,反而齐刷刷全写了两个大字——相公。当日,方明珏险些火烧御书房,为七夕的单身狗团助力一把。第28章嚣张破计各行有各行的规矩,当贼的必然也有。要说这辽东府内盗贼的行当,也分三六九等。第一等的必然是常四爷那种划片划区,手下小弟无数,打手遍街的硬茬子。这种总共也超不过十来人去,属于贼王,绝不轻易出手。至于第二等,便是郑钱这种,仍还要偷偷摸摸混日子,但手下也有几个人,有组织有纪律地进行盗窃。他们这些人里,有不成文的规矩。辽东府统共这么大地界,若真出了好东西,贼王们看不上的,便由这些人定好个日子,大伙你来我往,谁也别擅自行动,都能分一杯羹。这也是这么多年辽东贼多而不乱,仍有点繁华虚相的缘由。“别急。”萧大将军很有大将风范,临危不乱,还顺着窗子递过去杯茶,老神在在道,“有人动手了,或许并非是不按规矩,而是不知规矩。”郑钱脸色一变。“你们可是都收到风声,说有人动手了?”萧乾问。郑钱跃进窗子来,谨慎地向外看了看,深夜接道空无一人。“应当是都收到了,”郑钱道,“太守府内不止我们一家有人,其他人也急了,恐怕都要提前动手。”萧乾笑道:“那便动,你们也动。”郑钱苦着脸:“这……肖大哥,我们唯恐有诈啊。这事有点作妖,今晚动手的人的身份还没查到……”“男子汉大丈夫,哪儿能这么畏首畏尾的。你想想,若是失了这次机会,钱财宝贝分得多少是其次,常四爷那边可从来都不缺人,”萧乾一拍郑钱肩膀,“没事,信我回,我替你们善后。”人心最是诡谲,但萧大将军却跟捞鱼似的,很容易一摸一个准。郑钱失手一两次,也不会太过在意,为此冒险并不值得。但若是令顶头上司不满了,只怕也混到头了。而他的上司,最讲的就是个面子。谁都动了,就他不敢动,那岂不是堕了拳打南城大赌坊脚踢北街小妓院的常四爷的名头?那可是万万不行的。郑钱眼珠微颤,一咬牙:“肖大哥,你想要什么?”萧乾眼皮一抬,毫不意外郑钱猜出他另有目的,他一开始便没有要妥帖掩饰,一顿酒菜再好,郑钱也不是傻子。萧乾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我只要今晚之后,所有人都知晓是大晋来的贼人,不懂规矩,提前动了贡品。”郑钱领悟不透这弯弯绕绕,但这条件委实算不上什么条件,先应了也无妨。反正在辽东,他们才是地头蛇。郑钱离开,守在门外的左蒙青推门进来,“你想来招祸水东引?”换上一身大盗标配的夜行衣,萧乾缠紧了腰带,冷笑:“哪来的祸水东引,我只是还他们个光明正大。”这天底下,若说有人第一个了解朱昆那点脏心烂肺,那除了萧乾恐怕再没别人,朱昆自己都不行。当然,萧大将军掩耳盗铃,傻了吧唧送掉小命的事可能得另算一码账。这是萧大将军一生,哦不,两生,最大的污点,掉在白纸上,抠都抠不掉的那种。朱昆少年登基,能坐稳皇位,与大晋辅政大臣们的正直能干分不开家,但他自身也是个性情极其狠辣的人。他最擅长的事,也莫过于赶尽杀绝。萧乾信一个人,便会有掏心掏肺的傻气。若非他当初全然信任朱昆,也不会看不到明明已经打到了南越皇城,朱昆还要让他鸣金收兵的缘由。因为放虎归山,怕其称王。而如今,虎已死,他也该对山动手了。萧乾让左蒙青坐镇客栈,随时接应,自己出了门。他赶到太守府时,太守府已然灯火通明,卫兵将整座府邸团团围住,水泄不通。遥遥能望见院内混乱一片,喊声四处,火光涌动。萧乾的身手避开几个卫兵绰绰有余,轻而易举便摸到了朝贡队伍的领头羊,礼部侍郎石康原的窗外。几扇窗全亮着,一道人影坐在靠窗的椅子上,胖墩墩的,歪斜地印在窗纸上。这人不住地喝茶,胡子打颤,低声咳嗽着,颇有点坐卧不安的意思。萧大将军蹲在墙角当蘑菇,冻得两排牙都要哆嗦掉了。心里头正把石康原这老乌龟的十八辈祖宗问候到第八遍时,另一边的房门忽然被人大力推开了。“哎呦我的侍郎大人!您怎么还有闲情逸致,给这儿喝茶呢?前面都乱了套了,您得主持大局啊!”一个矮瘦的人影冲进来,急得直跳脚。从这人进门,石康原似乎是真不着急了。他慢悠悠呷了口茶,淡淡道:“太守大人,何必如此焦急?不过一两个小毛贼罢了,连贡品的库房在哪儿许是都摸不着呢。”太守老头脾气急,恨不能把这不紧不慢的老乌龟掀了壳,甩袖冷笑道:“那是了,若真丢了贡品,这头一个怪罪的必然不是你石大人,而是我等父母官啊。”石康原仍老神在在,“便是丢了一两件不打紧的,补上便是,无妨。只要不碍着你我平步青云之路,便都是小事,何来怪罪啊,谁能怪罪啊?”“自然是上头怪罪……”太守声音一顿。石康原呵呵一笑:“太守大人,这上头,却不知是哪一个?”太守站在原地,一时无声。石康原倒了杯茶,送到太守面前,意味深长道:“库房里的那些玩意儿便是全丢了,也不如柴房里那一根汗毛打紧。太守大人,话已至此,你不听,也得听了。”太守芦柴棒似的干瘦的手臂从宽大的袖袍里伸出来,在窗纸上映出枝桠般横亘的影子。他接住了茶碗,苍老的声音道:“你姓杨?”石康原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似的,哈哈笑起来:“那是自然,难不成还姓方?”“这南越就是姓方的。”太守漠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