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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似乎随着他左手的力量一起失去了,温和地微笑,平静地说话,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一尘不变的淡漠。四年来朝廷每天都在发生的微小变化似乎也停止了。早朝变得沉闷,上书房里总是弥漫着莫名的压力。皇帝的脾气渐渐有些暴躁,而太子却不会用温柔的似乎在撒娇的口气说:“父皇”,少了这份温情的抚慰,大臣们不敢再在皇帝面前大声说话。这一切的变化都发生在三王的叛乱之后,没人能理解这其中发生了什么,舍身救驾的太子难道不应该更受宠吗?可是有心人也发现,并非皇帝不再宠信太子,而是太子拒绝了这份恩宠。虽然失去了力量,但玄澈的手还是那样完美,温凉如玉,剔透若冰。他在下棋,对面坐的却是玄浩。“你输了。”玄澈说着落下一子,完全占据了江山。“啊!又输了!四哥,你怎么都不让让我!”玄浩沮丧地说,他棋艺很烂,棋品却很好,嘴上这么说手上却在认真地复盘。玄澈微笑不答。玄浩抬眼看看哥哥,心里一疼,忍不住说:“四哥,你不要再这样笑了。”玄澈一愣,摸摸自己的脸,道:“有什么不对吗?”“那个笑好假!”玄浩停下手中动作,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玄澈,认真地说,“四哥,和父皇和好吧!”玄澈笑笑,轻声道:“哥和父皇一直都很好……”“骗人!”玄浩大声地喊出来,“四哥你在骗谁!骗我还是骗你自己?!已经半年了,难道还是不能释怀吗?”玄澈怔怔地看着他从未见过的弟弟,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没有什么不释怀的……”玄浩高声叫道:“四哥!你知不知道这半年来你的笑有多难看?简直像哭一样!既然这样难过,为什么还要为难自己,你不是在惩罚什么人,你在惩罚你自己!”玄澈默然,他不知道。玄浩咬咬牙,走到玄澈面前,抱住他,低低地说:“四哥,父皇很爱你的,你不要生气了……”半晌,玄澈说:“你不懂。”沉闷的生活里,朝廷还是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件就是平叛过程中出现的奇女子夏弄影出嫁雄单。在平叛的第五天,她领导一干民众将叛乱残军引入朝廷所布下的埋伏圈中,让勤王军得以用最小的损失歼灭了所有的负隅顽抗的敌人。因为平叛有功,弄影姑娘被皇帝收为义女,封平安公主,封户一千。数月后雄单王萨朗耶前来求亲,平安公主下嫁,明艳的花车照亮了从临澹到草原的道路。此二人终其一生相亲相爱,这桩婚事被后世传为美谈。第二件事,就是太子大婚。“父皇,再过两个月儿臣就十八了。”某一天,玄澈突然这样对玄沐羽说。玄沐羽愣了愣,没明白玄澈的意思,这才惊觉,他们之间的默契竟然已经消失殆尽。玄澈看着玄沐羽的反应,淡淡地补上一句话:“云昭已经等了五年了。”玄沐羽觉得心好痛,痛得不能呼吸。太子的大婚是大淼二十年来最盛大的典礼。醮戒那日,御奉天殿,百官侍立,太子头戴通天管,身着墨纱袍,款款行来,风华绝代。至丹陛四拜,司爵插佩圭玉,太子饮过盏中祭酒,来到皇帝御座前跪下。玄沐羽听到自己的声音木然地在说:“往迎尔相,承我宗室,勖帅以敬。”太子恭敬地回答:“儿臣谨奉制旨。”太子又俯伏于地,平身,走下丹陛,再向皇帝四拜。皇帝回宫,太子出殿。终于等到迎亲这日。大型仪仗拱卫之下,太子妃的车舆进入皇宫。太子妃身穿褕翟花钗,鲜艳的色彩,华丽的稚羽,从没想过素雅的云昭也可以拥有如此惊艳的一面。太子一身黑色衮冕衣冠,庄严气派,看到云昭到来,他微笑地伸出手,温柔低语:“昭,我的妻。”云昭飞霞满面,幸福不可言喻。二人进入昭阳殿,在皇帝面前行合卺之礼。玄沐羽沉默地看着这一切,胸腔里的滔天巨浪几乎要将他淹没。为了压抑自己随时可能迸发的冲动,玄沐羽耗去了全身的力量,再没有力气多说一句话。玄浩没有参加婚礼,他在玄澈往云家下聘的那一天离开了临澹,站立在哥哥曾经站立过的城墙上,玄浩告诉自己:你该长大了。当合卺之礼结束,太子妃被送入东宫,太子则进入太极殿接受大臣们的祝福。酒宴上觥筹交错,这是一个大喜的日子,每个人都很高兴。大婚,意味着太子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亲政了——只要皇帝愿意。狂喜地大臣不断向玄澈进酒,玄澈微笑着喝下每一杯酒,美丽的眼睛渐渐染上醉意,鼻尖透出微弱的红,双颊如同火烧一般绯丽。“四哥。”玄泠低着头,举起酒杯,低声地说,“祝你和嫂子永结同心,和和美美。”“谢谢你,泠。”玄澈又喝下一杯酒,身体轻轻浮起来,他觉得自己可能快醉了。“澈,不要再喝了。”玄沐羽按下玄澈即将送到口边的酒杯。玄泠看父皇和哥哥了一眼,沉默地退下。小小的角落里只剩下两个人。“父皇……”玄澈眯起眼,眼角上挑,化作一个小钩,勾人心魄。玄沐羽心悸且心痛:“不要再喝了,你的……身体不好,不能多喝。”“哦……”玄澈顺从地放下杯子,垂目不语。两个人再次相对无言。自从那日,他们之间似乎就只剩下了沉默和尴尬。片刻之后,玄澈说:“父皇,时辰到了,儿臣该回去了。”玄澈转身离去,却不想被一只手拉住,紧接着自己撞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里。扣在手腕上的那只手还是那样温热干燥,熟悉的温度从手腕蔓延到心间,粗糙的茧子摩挲在皮肤上产生奇异的酥麻。玄澈甩不开,他的左手依然没有力气。“澈,我们……不要再这样了。”玄沐羽用力地抱着,声音就在耳边,低沉的,带着哀求。玄澈觉得心被狠狠地拧了一下,又酸又痛,让人想哭。两颗心脏隔着衣物咚咚地跳动,胸腔的共鸣,体温的传递——似乎一切都和从前一样。温柔是最钝的刀,一下下砍在心上,痛不欲生。父皇,是不是所有的伤害都可以用一句对不起来抹平?父皇,你不明白你对我有多重要,所以你也不会明白,我有多痛。父皇,我们回不到从前了……玄澈不言不语,沉静的眼睛注视着玄沐羽。玄沐羽以为这双眼睛会藏下千万语,然而玄澈却只说:“儿臣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