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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肯罢手。寻月本是被数股水牛皮的皮条反绑着四肢,头脸挤在盆沿后的,又加上蓬乱的头发遮挡,从进门来就不曾露过脸。甫一被提起,就是一翻狂风暴雨。脸上的疼痛比起身上的刑伤根本算不了什么,倒是陈起这一顿耳光让寻月清醒了不少。自己现在的身份不是被大人信任的属下,更不是被大人疼爱的奴宠,而是一个被俘的刺客,还是一个触了大人逆鳞的刺客——大人护短之甚,教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这个刺客前不久刚刚伤了自己。偏偏现在的自己就是这个刺客。作为那个被宠着的人,寻月真不知道是应该庆幸还是绝望。如果自己还能说话,那么等一会大人审问时,就可以向大人说明真像,可是自己不能。即使解除口枷,寻月也知道自己现在这个嗓子已经毁了。如果自己能看见,那么至少可以用目光向大人恳求,恳求大人给予其他的表达机会,哪怕仅仅是松开一只手,在地上写几个字也好。以自己现在那样的手指,在地上用血写出几个字应该很容易。可是自己看不见,不要说目光,就连那双眼睛,都不知道在哪里呢。寻月从来没有这样恨过自己有那样一双眼睛,就是这双眼睛一而再再而三地引起教主的注意,即使换了一副身体,也同样。可是如果不是因为这双眼睛,自己又如何能够来到大人身边,如何能够得到那些自己一辈子也不敢想象的温暖呢?为了那些温暖,自己甘愿付出一切代价。从大人与那一个自己的温言软语中,寻月听到本该属于自己的温柔。那样的温柔,是自己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放弃的。自己要活下去,只要完成那个特殊任务,就还有机会活着回到大人身边!陈起教训完了盆中的犯人,一手拎着犯人的头,转而躬身向方有寻请示:“大人,您看这犯人……”要不,先带下去?方有寻这时才注意到犯人乱发下露出的脸上,两个深深的眼窝,眼窝及眼框周围乌青一片。显然,框中……无眼。那双深陷的眼窝中似乎有东西深深地吸引着自己,一道光亮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快得根本无法捕捉。好像……哪里有点不对。放开怀中熟悉的身体,阿良立刻知趣的站到一边,方有寻起身从主座上走下来。阿良紧张的跟在方有寻身后,脸色苍白,想要握紧拳头,又在发现自己的异常后强行放松。这么快发现了吗?镇静,镇静。比这复杂危险的处境自己也曾经历过,一定可以对付的。若非此时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这个装在大木盆中的犯人吸引,若非身后是绝对可以信任的人,若非功体一直没有完全恢复,方有寻可能早就发现了身后之人微妙的精神波动。可是没有“若非”,他就这么又错过了一次机会。方有寻走到花厅中央停了下来,仔细观察盆中的人。虽然伤痕累累,皮rou又被大量盐粒浸得泛白,但还是可以想象这人之前矫健的身姿。当目光落在犯人胸前那对穿着金属环又饱受蹂(啊)躏的红果时,方有寻竟然觉得心中有些……捌扭。很明显,这人在牢中不止是受了刑,很可能还有些特殊待遇。梵众天教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对于阶下囚,只要能问出口供,一向是不择手段。方有寻也从来没有认为之样做有什么不对的。可是今天,心中这种怪异的感觉是什么?尤其是那双凹陷的眼窝,让方有寻觉得,被摘走的不是犯人的一双眼睛,而本该属于自己的什么东西。愣了一瞬,非常不喜欢这种猜不着摸不透的感觉,于是淡淡的开口命令道:“松开他,本座要问话。”陈起哪里敢怠慢,迅速应是后,动作麻利地解开寻月的口枷。牵扯着头发的力道一松,寻月立即跌回盆中,狠狠的呛咳了几声,吐出口中的积血。艰难地挣扎了两下后,寻月就觉得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那点力气再次用光,却因为四肢都被皮条束在身后,根本连抬头面向大人都做不到。自己真是无用!看见盆中人痛苦的挣扎,方有寻下意识地向前又走了几步。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过度,才停在离木盆三米处,寒了面再次开口:“松开。不要让本座重复第三遍。”问话不是松开嘴就行吗?还用得着松绑吗?陈起吓得一身冷汗湿透,就算心中再有疑问,也不敢真的问出来。一边连声告罪,一边快速动手去解寻月被缚的手脚。也不知道哪个小崽子绑的,这么结实,一圈圈叠加着勒进rou里,真不好解啊!方有寻不想承认心中那种异样的感觉是心疼,自己一定只是好奇罢了,好奇这个盆中的人能够活动时想要做什么。但不管为了什么,他确实下了命令。阿良也向前走了几步,站在了方有寻侧后一步远处。他已经决定,只要盆中的“自己”四肢稍有动作,就以暗器将其秒杀。无论如何不能给盆中的“自己”表达的机会。即使事后方有寻责怪,也可以一心护主为由推脱,大不了主动领些责罚。更何况,以方有寻对这身体原主的宠爱,很可能连责怪都不会有。毕竟盆中的“自己”确实是个刺客。终于解开了!陈起长出了一口气,恭谨地站到一边。虽然他不认为以犯人现在的身体状况可以对执教大人造成什么威胁,但还是小心警惕着。警惕着盆中人有什么过激的动作,哪怕是对执教大人有一点不尊敬也不,可,以。方有寻不开口,其他人也不敢开口。就这样,在六只眼睛的注视下,过了好半天,寻月才感觉自己早已经麻木的四肢因为通血而针扎般刺痛起来。找回四肢的控制权后,寻月深吸了一口气,将一双被全部拔除了指甲,又被各种尖利器具折磨得看不出手形的双手,从背上缓缓下移……☆、第六十八章失之交臂(二)就在三人都在想这个刺客费这大劲想要做什么时,盆中勉强还能看出人形的生物,竟然艰难而坚定地,几乎是动一动就喘上几口气地摆出了一个标准的跪姿,还不是一般下属或侍从的跪礼,而是梵众天教影卫或死士觐见主人的跪礼。即使身后的伤腿一直颤抖不止,也维持着大腿和小腿之间的角度分毫不差;即使右臂的断骨已经曲折着支出体外,也被他用左手强行扶正;即使失去了双眼,也分毫不差地端端正正朝向了他想要进礼之人。“你有话对本座讲?”方有寻再次向前走了几步,对这个“颇懂规矩”的刺客产生了更大的兴趣。陈起傻了眼,他可是知道,这个刺客在自己的大牢里是怎么回应自己手下那些刑具的:别说屈服了,除了开始时说了句“我要见执教大人”,就没再从他嘴里抠出一个字。这会儿怎么这么识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