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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邓月明笑道,不听话外之意。他站在电梯前,等门房来开电梯。门房”咻咻“的笑着,动作却极慢,低头按电梯按钮,无声的恨着小费的事情。“怎么这么慢。”邓月明笑道:“我想快点拆沈先生的信呢。“门房这才手脚快了一些。他回到家里,把信端放在桌上。小梨花跑过来挠他的裤腿,却痒在心头。痒里带了痛,像是毒虫叮了一口,抓不的,碰不得,时时刻刻都横梗,要叫人恨一恨——长时间的连个电话都没有,冷不防的一封信过来,太过郑重,倒像是打仗时候的讣告短信。一想到这里,他立刻变得心惊,索性去自己藤箱里请出一个红绸小包。他打开绸子,亮出六枚铜板,将红绸铺在地,铜板又一行铺在红绸上,自己跪下来,对着狐山方向五体投地。他立身后捧起铜板,手一张,散在红绸上。天已经黑了,卧室里没有开灯,不夜城的灯光倒是照了进来,染在邓月明的背上。而那黑暗的一面,简直像是一个另外的时代,渗出来,溢出来,要把人整个的兜进去,吞进去,溺死在时间的漩涡里。“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狐九,叨扰了。”邓月明在这恍如交错的时光里,算出了一个无凶无吉的卦,于是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跌坐在地,捂住了面颊。“你就知道作践我……”他颤抖着说,因为后怕。那封浅蓝色的短信还躺在桌上,小梨花跳上去,作弄着撕咬信件,邓月明没有制止它。他自有一种报复的心态,发泄在信件上。信被小梨花撕出来,掉出一片南京来的红枫叶,上头用钢笔写着:“一日不见,如三秋兮”。红枫叶很快被小梨花撕碎了。邓月明拎开小梨花,去看里头尚存的信。“南京的晚晴非常可爱,想与君同赏”无缘无故的一句,没有署名,没有日期,没有地址。邓月明知道这也是一种恐惧,恐惧“万一被别人拆开”。“行事这样周密。“他嘲笑一句,把信又扔给了小梨花,自己去厨房做晚饭。晚饭下了点挂面,清汤寡水,没有油盐,甚至没有碗,就着一个洋铁锅,竟也吃的下去——心里木渣渣的,全然的不在乎了。小梨花又渡进来,来回的蹭邓月明。他抱起它,挑面条给它吃,与它一同听邻居拉的梵阿林。琴声像一团丝麻,剪不断,理还乱,浮在上海的夜景上。他忽然看见小梨花脚上沾着纸屑,楞了一楞,于是抱着饭碗笑骂:“”混蛋和尚!“这时笑的很快乐,因为信上什么落款都没有,反而像是爱人千百年前遗落的手笔。“早知如此,你不如不救我,叫皇帝毁了我吧!”他骄傲的挺着胸,抱着小梨花信誓旦旦:“我可一点都不怕他!”“我可一点都不需要你。”“我可一点都不在乎你……”小梨花扒着邓月明的前襟,跃上肩头,去舔邓月明的面颊,舔了一口涩而苦的泪,喵喵叫着跳开了。邓月明抹了一把泪,笑一声:“小东西!”他立在厨房的窗前,看着遥远的灯火夜景,突然涌上一股久违的新奇,于是欣喜的自言着:“你一定没见过这样的光景,灯都不用火,车都不用马。刚见到我简直吓一跳,这样的一个世界!”“这样的夜色,可比长安的元宵节厉害多了!我刚到上海,天天爬到屋顶去看夜景,什么百货大楼,什么政府大厦……怎么能这么好看……怎么能这么的……神奇……”“你没见过这样的光景……你没见过这样的世界……真想叫你瞧瞧……”和尚活着的时候,狐狸从没道过自己的心意。第35章那封臆想的信叫邓月明太快乐了,快乐的简直连对邓金也要讲一讲。他们还是站在百花苑后头的弄堂讲话,邓月明穿一件月白古香段长衫,肩膀披一件薄的墨绿色灯芯绒西装。他穿的新一点,立刻就能显出年轻绅士洁净,知礼,略带一点俏皮的风貌。而他的快乐又化作一种环绕于他的气氛,简直要使得弄堂都生起光辉。邓金故作夸张的笑着:“邓老弟!你像是全部都不一样啦!几乎是换了个人!”邓月明笑着低一下头,面上有些薄羞:“可能是没卸干净妆吧。”“不是的不是的!像是发了财,要做新郎官!人逢喜事!”邓金一笑一讲,装作熟识的样子,把手搭到邓月明了腰上,评价一般道:“很好的料子嘛!旁的时候也不见你穿?”其实心里也是忐忑,怕自己下手太快,要遭人嫌弃。幸而邓月明不在意这不怀好意的一手,任由他搭着。“他给我写信了。”邓月明低笑着讲。忽然街道上响起了车鸣,邓月明的话淹没在嘈杂中。“什么?”邓金掏掏耳朵,借由贴近了邓月明:“忽然的车叫,你刚刚说什么?”邓月明对他的靠近无知无觉,欣慰的重讲了一遍:“南京来信了。”“哦哦,沈先生呐,沈先生说什么?”“沈先生说,他要迟些回来,叫我按时吃药。其实我生病老早好了“邓月明羞笑着,连带着对邓金都有了十分的温柔。“我也想是沈先生暂时回不来。这次真是……”他又靠近了邓月明,几乎贴着他的耳朵:“出大事了!”邓月明像是连话都不敢问了,屏息着,无声的询问着“早上没看报纸?”邓月明惶恐的摇摇头。“日本人上南京去,南通集中营那边立刻出事了!死了三个日本兵,逃走一个英国人——是有人劫狱!吓!劫走的还是个什么……什么博士?怀疑是那边做的!”他朝着西边一指,做了一个“重庆”的口型,“今早报纸上立刻登出了英国人的通缉令。”“这和沈先生有什么干系!”邓月明无知的抱着不平。“啧,现在日本人在南通调查,我们能不协助吗?出了事情,周先生立刻就要回来,岂不难看死了?”“哦……所以沈先生也要在那边……”“嗨,我听上面说,两边都推着责任呢!一边说我们这不上心,是玩忽职守!一边说这时候南通驻军都调南京负责会议安保去,这本就是大漏洞!神仙打架!神仙打架!”邓金哈哈笑着,笑罢立刻沉了脸,用山海话抱怨一句:“日本人不讲道理,样式罪名,都教伊讲声算数!”“欸……那伊还要为难沈先生哇?!”邓金冷笑一声,心想:“他可不够格,要难也难周先生去。”出口却是旁的抱怨:“过两天我还去趟南通!真真要命!”“这风口浪尖的……”邓月明惊吓道。“没办法!沈先生给的工作。现在我和文盛交成了很好的朋友,买卖股票,很教他开眼界。他要请我去他家里做客人,叫他哥哥也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