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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没有班可以加,去彭铁面的公司转了一圈,想看看学弟学妹们都在忙些什么,结果大约正值期中考试结束,也没遇见什么人。他无事可做,去校园里随便逛了逛,逛到那棵三岔路口的梧桐树下。深秋季节,梧桐叶落了一地,夜晚的阴雨不散,一切都象泡在冷水里。他竖起衣领,点燃一支烟,也不知在期盼些什么,只在梧桐树下百无聊赖地吐了一会儿烟圈。站了许久,终于隐隐看到从女生寝室的方向走过来一个女孩子,背着大书包,一头短发,高高瘦瘦的,路灯下勾勒出一个拉长的影子。他情不自禁地慌张起来,扔掉了烟头,在脚底踩熄那点火光。雨夜天黑,姜芷芃并没有看见他,只甩甩被雨沾湿的短发,眼看就要从他前面的路过。有时候他都不懂自己在想什么,明明想叫住她,又觉得不应该,不知道叫住她能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姜芷芃先看见他,停下脚步,万分惊诧:“贺宇川?你怎么在这儿?”他抖抖身上的雨水,据实以告:“刚去彭老师的公司看了看,顺便在校园里逛逛,抽根烟。”她同他一路,漫步走去图书馆的方向,倒是和以前一样神色自若,话题也一样多得不会冷场,一会儿聊着彭老师公司的新项目,一会儿又说到她的课业,还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不就是数据结构和算法?刚考完期中考试,也没有那么难。你说如果我过的话,要把头输给我,可要说话算话……算了算了,你的头我不要,还是留给殷玥海吧,我要……”“我和她分手了。”他莫名其妙地打断她,话说出口自己都吓一跳。天上还飘着细雨,钻进他的衣领里,冷得要死。他看见她在路灯下停住脚步,十分惊诧地瞪着他,半晌才一笑,释然地说:“我说你今天怎么一脸失魂落魄,原来是失恋啊。”后来她拉着他去学校后门的大排档喝酒,颇有一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意思。天气转冷,后门小吃街的大排档也大多早早打烊,开车走出一段路才找到一家开着门的苍蝇小馆子,光线昏暗的店堂,油腻腻的桌面,门关不紧,门缝里总有一缕若隐若现的穿堂风。他还要开车,大部分时间在喝茶,她叫了两瓶二锅头,一会儿就少掉了半瓶。他是周五晚上无事可做,她大约是真的在借酒浇愁,连喝了几杯,趴在桌子上喟叹:“不知有没有人记得,今天是我的生日。”他是记得的,怎么会不记得,可恐怕她想到的人并不是他,而是远在重洋之外的另一个人。他冷笑:“你都多大了,还过什么生日?不是幼儿园的小朋友才喊着要吃蛋糕吹蜡烛吗?”她也不介意,傻笑着自顾自说下去:“还记不记得我的三年计划?暑假打工的钱我全攒起来了,打算寒假带我表姐去冰岛看极光……明天我就二十一岁了,可惜还有一个心愿未了。”他记得她那张计划清单上的条目,但不肯定她说的是哪一条,问她:“哪一条?”她又不说,酡红着脸笑了笑,仰头干掉杯子里的白酒。从小饭馆出来大概已经过了午夜,他们并肩走去他停车的地方,他替她打开车门,随便问了一句:“送你回学校?”她站在细雨如丝的路灯光下,抬头看着他,忽然说:“能不能去你那里?”有一刻他觉得她一定是喝多了。路灯下,她显得比上一次更瘦些,揉乱了短发,双颊两片绯红,可是眼神又是清澈明亮的,分明就很清醒。“呃……”他一时间没接话,她抬头望了望墨黑的天空,飞速地解释着:“忘记带门卡,这个时间去叫人下来开门,大概要被室友骂了。听说你搬出来住了,远不远?去你那里凑合一晚行不行?”她都不介意,他当然也没什么好介意的。他不自觉地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可又没来由的一阵失望。他住得不算远,同人合租的一室一厅。两个单身男人住的地方乱得很,他的室友就拉着帘子睡在客厅里,幸好这晚正好不在。他的斗室也不过巴掌大小一块地方,除了他的单人床就是电脑和桌椅。他统共冬夏两床被子,全部翻出来,又把室友的被子偷过来在地上给她铺了一张床。他们还因此拌了几句嘴,她不满地抱怨:“地上这么冷,我一个女的,你应该把床让给我吧。”他嗤之以鼻:“凭什么,新中国建立以来,男女不是早平等了?是你来借宿,有地方给你睡就不错了。”她更加一脸的嫌弃:“怪不得怪不得!就凭你这种德行,守不住女朋友也是迟早的事。”言下之意,当然他是比不上她那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小白脸男神。他拍着自己的枕头冷笑着反驳:“这哪能一样?如果是女朋友根本不存在这种问题,女朋友当然是跟我睡床上。”最终他们互道晚安,拉灭灯。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他的睡意却没有随之而来。窗外雨歇,忽然变得万籁俱寂,他面对着墙,只听见背后电暖器摇着头的呼呼风声。姜芷芃大概也没有睡着,他听见她在地上翻身的声音,一时间又有点后悔,为什么没把床让给她,应该把自己身上这床薄薄的夏被也给了她,免得他怕她冷,自己也睡不好。他睁着眼瞪着墙,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似乎没了动静,又忽然听到姜芷芃平静的声音叫他的名字:“贺宇川。”他立刻翻身过来,发现她已经从地上坐起来,黑夜里望着他,侧脸折射着窗外的微光。房间里确实冷,连她的声音也带着平静无波的冷色调。她告诉他:“我明天就要回永平去了。”一晚上她都没有说到家里的事,他以为她是不愿意说,这时候他问:“家里出了什么事?”她抿着嘴角,淡淡地笑,只说:“也没什么。”说着凑过来,下巴抵在他的床沿上,黑暗里目光明亮,停在他面前,说:“就是想让你知道,我曾经喜欢过你。”他的脑袋在黑暗里“轰”的一声象电脑一样蓝屏,待重启回来,看见她还支着脑袋靠在床沿上,离他那么近,鼻尖差一点能碰到他的鼻尖,平静地看着他,双颊微红,目光闪动。细细想来,他不觉得姜芷芃有什么过人之处,漂亮,但不很漂亮;聪明,但也不特别聪明。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特别,大概就是她这样看人的样子,似乎坦荡无余,有种勇敢到无所顾忌的意味,但又总叫人捉摸不透,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他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风花雪月的浪漫细胞,一直以为会象旁人一样,到一定的年纪认识一个相宜的对象结婚生子,却不巧遇到这样一个人。自己也着实有一点没用,只要是她,从来不介意随传随到,大概也不介意时时小心处处让步,她多异想天开的愿望他都一件件记在心里,所有男女交往里他觉得不健康又不屑做的事他都在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