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三 比大小

    ——我会活着的。

    在温瑶道出这话时，凯瑞还穿着紧身皮质包臀短裙，裸露出来的腿部肌肤浮着若有似无的鳄鱼纹路，她不以为意地嗤笑，嘲讽道：“这里很多人都活着，但也只是活着，他们早就把生命贩卖了出去，被终生豢养在了永夜城里。”

    “你要做的可不仅仅是活着，而是自由的活着。这是我给你最后的劝告，你最好牢牢记住它。”她说这话时的语气轻的如同翩然落下的羽毛，落在温瑶的耳朵里更是像是对她口出狂言的轻蔑，但温瑶无法愤怒，不仅仅是因为凯瑞眼底涌动着的某种沉重的的复杂情绪，也是因为她口中所谓“自由的活着”。

    原主留下的心愿是“奔赴自由”，她原本对此迷茫不已，如今可算有了点方向。

    温瑶神思不属坐了回去，她还沉浸在和凯瑞短短几分钟的交流里，全然没注意Kerwin看着她那若有所思的眼神。

    “你在想什么？”Kerwin等她发了一会儿呆，她竟然连希尔的离开都没注意到，完全进入了一种旁若无人的思考状态。

    温瑶惊醒，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坐回了Kerwin身边，她的肌rou有意识紧绷起来。

    ——这太可怕了。

    短短一晚上她就对Kerwin的防备降低了这么多。在这个骄奢yin泆的花花赌场里，各怀鬼胎的人太多，她和他脆弱的合作关系就像一层丝线被不断加固。

    现在还难以判断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没什么，只是意外遇见了凯瑞。”她说。

    温瑶并不打算隐瞒她和凯瑞的见面，人来人往总有人看见她们交流，藏着掖着不如大大方方告诉Kerwin，只是她不会一五一十地交代聊天内容。

    好在Kerwin对此兴味索然，只是懒懒地道了句：“她啊…”。他毫无情绪地看了一眼不远处如同夜莺一般再次融入寻欢作乐中的凯瑞。

    对于凯瑞立马投入新欢的行为，他毫无表示，彻底地收起了之前佯装的厌恶，展现出了一种更漠然的姿态，像是看见了路过的一只麻雀。

    ——他知道凯瑞是希尔派来试探他的。

    温瑶通过他毫不掩饰的漠然中读出了这个讯息。

    不远处的凯瑞笑得一如刚见面时的娇媚，她收起了展现给温瑶的满身改造的尖刺，只留下了遮掩不掉的、轻微发光的暗纹。

    希尔先生更不必说，他在一系列的cao作后，无事发生般在一楼谈天说地。

    搞了半天，四人往那儿一坐，只有自己入了戏。

    温瑶在抵达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晚上就被上了一课。

    她生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所以，我今晚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吗？”她不知道Kerwin和希尔交流了什么，但她直觉Kerwin已经达成了他的目的。

    Kerwin又重新点上了一支烟，不紧不慢道：“如果你希望的话。”

    “什么意思？”

    他扬了扬下巴，示意温瑶往侧边看，“你今晚的消费都会算在我头上。”那正是凯瑞的方向，纸迷金醉的堵桌。

    诸多人围绕在透明玻璃板旁边，兴奋得面红耳赤。

    温瑶排斥地蹙起眉，她第一反应是拒绝，正要说什么时，余光瞥见了凯瑞。

    ——她想起凯瑞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忽略那些教唆她勾引Kerwin的部分，她迫切地想知道其他话的含义。

    靠近、体验、理解这个世界是最快捷的办法。

    她犹豫了。

    任何赌博游戏使用概率论分析后，都会被其赢率泼下一桶冷水，赌局说到底就是“庄家”的游戏，这里的“庄家”不是牌桌上面红耳赤的赌徒，而是背后坐庄的赌场。

    温瑶有自信不陷入梁柯一梦的上头情绪中，又有冤大头付钱…

    “去吧。”声音有着被烟熏过的哑。

    Kerwin双腿交叠，新的烟蒂在他指尖燃起，像是早就知道了她的选择，优哉游哉地点上一支烟，等她玩完。

    温瑶看不惯他一副尽在掌握的姿态，却又拒绝不了他的提议，一口气憋在心口上，不上不下的，她索性眼不见心为静，扭头就走。

    两秒后，身后传来一声叹息。

    是对她的无情指控。

    *

    温瑶她是刻板印象里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在此之前从来没进过赌场。

    因此哪怕败的不是她的钱，她也不敢托大，而是默默凑近凯瑞那桌，观察赌局的玩法。

    此时，凯瑞双手举起骰盅，熟门熟路地摇晃起来，赌桌旁的一圈人眼不眨一下地紧盯着她的手，直到砰一下，骰盅被扣置于桌上，

    在眼神的焦点处缓缓揭开来。

    对手的额头已经开始冒冷汗，堵桌上侧坐着的那人仍然气定神闲。

    这人外表看不出年龄，挑染了几缕红发，脸上改造痕迹明显，泛着张扬又不加掩饰的黑暗纹路，上面不断闪过的弧光，如同一道道电路嵌入脸上的沟壑中，危险性不言而喻。

    一些和扑克牌长得有些相似的金属卡片，骰子以及一摞摞圆形的筹码，这些东西不断在堵桌上排列组合。

    温瑶全然看不懂他们在干嘛，她只看了一会儿就放弃了，把注意力放在了凯瑞身上，发现她时不时和那个电弧男暗送秋波，偶尔的对视挑逗意味明显，天雷勾地火。

    温瑶可不会天真地觉得凯瑞喜欢他（凯瑞的演技她才见识过），她只是在猜测这个男人的身份，毕竟凯瑞上一个盯上的是Kerwin，这个男的又是谁？

    温瑶吃瓜看热闹时，赌桌上的游戏在一片哗然中轰然落幕，她从电弧男收获的满怀的筹码中，知道了赌局的结局。

    他的对手已经没了继续的筹码，人群唏嘘着准备离开，正当温瑶也打算抬步离开时，电弧男的视线捕捉到了她，“美女，看了这么久，不来一局吗？”

    引火烧身。

    电弧男确实有着地位和话语权，此话一出，还没散开的人群停下脚步，又簇拥上来。

    温瑶隐隐感觉自己被包围住了，后退的路被影影绰绰的人影占据，像是暗夜里盘根在树根的脉络，结结实实，错综复杂，她没有路能退出去。

    温瑶看了一眼观鼻观心的凯瑞，实话实说道：“…我不会玩这个。”

    围着的人瞬间xiele气，一个个没了热闹看。

    结果电弧男听了这话还是不依不饶，挑眉对她说：“没关系，你会什么我们就玩什么，坐。”

    他随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立刻有人把靠椅拉开，近乎逼迫般让温瑶坐下。

    既然如此，温瑶没有硬是反抗，反而大大方方落座，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她慢吞吞、一本正经地道出：“比大小。”

    ——她只会这个。

    “？”

    “比大小”已经是淘汰了近百年的游戏了，最低级的赌场都没了这个项目，更遑论笙歌楼。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怀疑起自己的耳朵，包括知道她贫民身份的凯瑞，眼神都一言难尽。

    倒是电弧男的表现还算镇定，只是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旋即不耐烦地示意凯瑞开始。

    凯瑞站在原地怀疑了几秒人生，旋即一脸迷茫地主持起赌局。

    她从事荷官这么久，从来没有主持过这么“幼稚”的局，关于“比大小”，她只在古早纪录片里看到过记载…

    “第一局将由李   麦伦坐庄并摇三个骰子，开始前双方和在场众人可自行选择下注“大”或“小”或者具体的点数……”

    “比大小”的规矩并不复杂，她简练地讲解完毕，众人便纷纷给面子开始下注，很快“大”和“小”的位置都堆积起了筹码，旁边具体的数字点数则无人问津。

    按照规则，牌桌上对赌的双方将不提前公开下注结果，温瑶的桌面倏地散发出虚晃的白光，只有她能看见的电子投影出现了，上面清清楚楚的显示她能下注的选项以及筹码数量。

    原本心如止水的温瑶在看见筹码数量的瞬间猛地瞪大眼，她倒吸一口凉气，差点被口水呛到。

    她不知道这个赌场是怎么判断筹码数的，大约是Kerwin承诺替她买单，现在这个虚拟屏幕上可用筹码的数量——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数不清的位数，乱七八糟的数字串。

    这究竟是多少钱？

    Kerwin是真不怕她乱造啊。

    赌徒们看不见屏幕，颇为不耐烦，有人注射了尼古丁试剂，咳咳咳地开始咳嗽。

    温瑶快速压下了震惊的表情，谨慎地根据刚刚观察到众人下注的筹码数，选了个中位数按下了“大”的选项。

    这个游戏是最简单的拼运气，对她来说“大”和“小”的概率一样，没有差别。

    等她完成提交后，白色光芒消失，对面的李   麦伦早就胸有成竹地等着她了，看样子他是毫不犹豫地选完了。

    温瑶心跳直突突，她也看过一些《赌神》之类的大热影片，对于里面神乎其技的出千手法有所耳闻，这个李   麦伦……

    第一轮是李   麦伦的庄，骰盅飞舞在他手指间，叮铃哐啷的骰子碰撞声在这个安静片刻的赌桌上分外刺耳，啪嗒一声，骰盅立于透明桌面。

    现场的呼吸声都变得轻了两分。

    掀开——6/6/6

    18点。

    周围压了“大”的已经开始了欢呼，温瑶轻皱起眉梢，她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三个6未免也太巧了。

    果然，下一秒，两人下注的虚拟投影被展示出来，投了“大”的温瑶这一面赫然呈现鲜红的“LOSE”。

    温瑶似有所感地向对面一瞧，李   麦伦那边显示“WIN”，下注选项为精准的“18点”。

    这种情况是庄家通吃，瞬间桌面上近乎3/4的筹码消散，化作了李   麦伦账户上的一串数字，剩下的筹码变成了赌场的净利润。

    感谢Kerwin的财大气粗，温瑶的筹码也从余额里扣除，只是这一点金额犹如从大海里抽出了一滴水，完全无法撼动那一串数字。

    全场除了李   麦伦，没有赢家。

    哀嚎遍野。

    作者没话说，温瑶有话说

    面对自己的赌技，她有以下六点要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