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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手上握着的腕表在他的手心里勒出来一个深深的印子。那个弟弟一定不知道他这条路走得有多艰难!同事之间尔虞我诈,他一个新人刚到任,没有编制,工作却那么多。他每天起早贪黑,尝尽冷眼还要笑脸相对,筋疲力尽地回家之后,面对的只是四面墙一张床,分的宿舍那么小,除了一张单人床连个桌子都放不下,盒饭都得端在手里吃!他以为这三室两厅的房子来得容易啊!这样想着,周家律走到了卧室的门口。门的背后,是他的弟弟顾家臣。他的弟弟背后,是财大气粗背景深厚的任家……是那个在西南呼风唤雨一手遮天的任家……周家律……深呼吸……这是工作!狠狠地吸了两口气,展平了眉眼,周家律才敲响了卧室的房门。敲了三响,他便推开门走进去。卧室里只开了床头的一盏小灯,光线很是晦暗。顾家臣背对着门坐着,他的背影单薄而纤细,像一只沙渚上停泊的孤零零的白鹭。周家律看见这幅景象,心里隐隐升起一阵难过。他赶紧“啪”一声按开了天花板上那盏明亮的吊灯,白织灯的光线瞬间便填满了整个卧室。他往前走了两步,才发现顾家臣的手里捧着一本书,是慕容雪村的新书,叫做。那是一本写律师的书,顾家臣是学法律的,难怪他从那一沓的厚黑学里面抽出这一本儿来。“家臣,看书怎么不开灯?别把眼睛熬坏了,咱们家就你一个人不是近视眼。”周家律轻声道。顾家臣把翻了两页的书合上,道:“怎么,外面的戏演完了,终于轮到上我这儿来演了?”周家律听了这句话,当没听到一样,走到顾家臣旁边来坐下,把捏在手心里的腕表递给他,说:“收起来吧!你看你,这么好的表,当石头一样乱扔,划花了怎么办?”顾家臣冷笑一声道:“你拿去刮,你能刮花这表,算你能耐。”周家律见他不伸手来接,就自己帮他把表带在手腕儿上,一边说:“算啦,你快收起来吧!我哪敢刮这表呢?哥哥可不像你,有那么好的命,能随便糟蹋东西……”“哥,你说这话我可听不懂了……你有那个本事,叫人把血亲的弟弟打得偏体鳞伤,就没个本事刮花一块表?”周家律刚帮顾家臣扣上表扣,松了手,倒是有些意味深长地说:“家臣啊,这你就不懂了……有些人可以打,有些东西却不能损害。”“怎么我在哥哥眼里还算是个人么?我在哥哥眼里,难道不是那任少爷手上的一个玩物?”“家臣!”周家律急了,“你怎么什么屎盆子都往你哥哥身上扣?我怎么会不把你当人呢!”“要不怎么他的一只表你不敢动,他的人你就敢……”周家律笑了一声,道:“家臣,你也知道你是他的人……哥哥怎么敢动他的人?就是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动他的人啊!哥哥敢这么做,还不因为你是我血亲的弟弟,我是你血亲的哥哥吗?咱们虽说不是亲生兄弟,但好歹是直系血亲,好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呀……”“这叫扣屎盆子吗?你自己也说了,我是你血亲的弟弟!你怎么忍心叫人下这个死手!”“家臣,这可真不是我的错!你要问问是谁整你,你要回去你的检察院,问问你的好同事!”“你少在这里推卸责任,你当我不知道?明明是你借着我的名字,把消息拦下来,眼睁睁看着你弟弟被人往死里打!”周家律突然大声吼道:“你现在死了吗!”他这一声吼,把玻璃都震得一响,顾家臣吓了一跳。顾家臣的听觉很敏锐,被这冷不防的一吼,震得一只耳朵里嗡嗡嗡直响,像要聋了一样,一时之间都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了,只有另一只耳朵还能用。他受伤初愈,本来一直在静养,今天这一张酒桌子的混乱吵闹,就已经让他心烦意乱,又加上了堂兄的这一声怒吼,顾家臣的头开始晕眩起来。周家律并没有给顾家臣喘息的机会,语气咄咄逼人:“家臣,你现在死了吗?你不好好地坐在这里!你的二少爷,恐怕这几天没少疼你吧?顾家臣,我的好弟弟,你好好算算这段时间的事情!你出事之后,市局就乱了套了,媒体那边完全收不住,纪委的,反贪局的,全出动了!如今的局势你知道吗?别的不说,就单单说这一个局长,下了他,新上去的可是咱们的人……还有手下的几个副局,还有……“这也就算了,家臣,你知道哥哥也是听人使唤的,我那个二叔,他知道你是我弟弟,他知道我弟弟是任二爷的人,他能不打你主意么?哥哥要是不帮着他做这件事,哥哥现在的风光可都是他给的,他说一声没了,可就真的没了!身为手下,都是各为其主,你难道不能体谅哥哥的难处……“你姑妈可全仗着我这个儿子,咱们老顾家全仗着有我,才让大家能够扬眉吐气……你不想想别的,你也要想想你爸爸,他那个芝麻绿豆的小官儿要干到什么时候?哥哥不使这一招,他只怕没法升上去一步!你知道你爸爸多高兴?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你到时候一定会感谢你哥哥的!”顾家臣的脑子胀胀地疼,哥哥说的话连珠炮一样,一发不可收拾,他只听进去了一半。耳朵里像灌了水一样不舒服。顾家臣面色苍白,气息也有些混乱了起来,连忙伸手去制止住哥哥,道:“你……你犯不着在这跟我审时度势,我知道你们的动机不过就是要升官发财……我也不怪你们,我只问一句,哥哥你知道我要挨打,你这样做,你心里有没有一点点的内疚!”周家律急了,道:“你看看你说出来的这些话!我怎么可能不内疚?我虽然比你大不了多少,可我也算看着你长大的……”周家律说着,眼睛里竟然浮起了点点泪光。他摘下眼镜来拿袖子擦拭一下眼角,又道:“家臣,你难道真的不明白么?这个世界就是个成王败寇的世界,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要卯足了劲儿地往上爬,不然只能一辈子给人踩在脚下!顾家受过的苦还算少?我虽然是个外姓人,可我也是顾家的孩子……家臣,你挨了打,你生气,哥哥明白,你的苦哥哥能体谅。可是你不能不体谅咱们顾家的苦啊……咱们熬了多久,才熬到一个能出头的日子……哥哥为了这个家,忍气吞声地给人家当上门女婿……家臣,你难道不该为顾家出点力吗?”顾家臣听着哥哥说的话,好像听不清他说的意思,又好像听得清。他脑袋里天旋地转,只觉得空间仿佛扭曲了一般,那墙面上挂着的大幅的婚纱照被拧得像麻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