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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低下头来,额上冷汗涔涔。心里暗道:不愧是自小金娇玉贵养大的公主,又跟着摄政王这么些日头,耳濡目染的,这气势竟比宫里那些贵人、主子要厉害多了,实在是有威严。什么“北梁妃、南河阳”,这梁妃明明远不及河阳。兰姑姑听了姜灵洲的话,心有不安,连忙附在姜灵洲耳旁,低声劝道:“王妃娘娘还是留在府中为好。那蒹葭与王妃再是情同姐妹,也不过只是个奴婢罢了。奴婢为主子死,实属常见,王妃不必挂心。”姜灵洲却淡淡一笑,说:“莫说自小与我一同长大的蒹葭了,便是兰姑姑你受困,我也会想方设法保你。人非草木,岂能无情?做了人上之人,那也还只是个人。更何况,对宫中情势,我自有忖度计算,兰姑姑不用担心。”在兰姑姑一片愕然之时,姜灵洲便命白露回去收拾行装了。去了这宫里,恐怕没有三四天还出不来。好在她心里有几分数,能让那萧武川不动她一根手指头,于是,她收拾了些字帖衣物,便跟着那章公公去了西宫。一路上,章公公谨记着她的话,口称“王妃”,绝口不提“贵妃”。——这太延,日后是谁当主子,还未可说呐。万一那竞陵王气运未绝,又翻身再起,他在此处得罪了竞陵王妃,岂不自断前程?行至西宫门口时,姜灵洲的马车却被一列兵士拦住了。章公公有些纳闷,朝前探了探脑袋,只见那列士兵手持长矛,牵着骏马,很是威风凛凛。正中却是骑在马上的毫州王萧飞骕,一袭紫袍、手勒缰绳,满身英伟。“奴才见过毫州王。”章公公连忙下了车马,见了一礼,道,“陛下召竞陵王妃入宫,奴才正送竞陵王妃过去呐。”萧飞骕笑了一声,道:“有劳章公公了。只是我这侄儿行事多有荒唐,竟然召叔母入宫,实在不像话。本王一个做人叔叔的,也当看顾一二。竞陵王妃交予本王便好。”章公公的心里咯噔一跳。陛下召姜氏入宫,是中意其美色,又想要那玄甲军的鱼符;这毫州王要截走竞陵王妃,只能是为了那鱼符了。若是鱼符在手,玄甲听令,那岂不是又一位竞陵王?这前脚竞陵王才刚下狱,后脚毫州王就管教起陛下来了。看来,这毫州王也不是个安份的,还想着做下一个摄政王呢。陛下也是可怜,好端端一个大魏,却偏生要在两个叔叔手里辗转。扳倒了这个摄政王,另一个摄政王又要立起来。“王爷,奴才也是替陛下跑腿。若是丢了竞陵王妃,奴才也不好去陛下面前交代。”章公公小心翼翼道,“您看……”“出了事有本王担着便是。”毫州王哈哈一笑,笑容极是意气风发,“三弟不在,我这个二叔也是该关照关照皇侄了。”姜灵洲坐在马车里,将两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若是只去西宫就算了,那萧武川年纪轻轻,她也了解几分,尚有把握全身而退;可是她对这毫州王极为陌生,只是在宫宴时见过几面,根本无法与之周旋。倒霉一些,为了讨要鱼符,他直接给自己上了大刑,那也未可知。正在此时,姜灵洲身后又行来一辆马车。萧飞骕一见那马车,面色便有些不善,急匆匆道:“她来这做什么?”不等那马车前婢女开口,萧飞骕便几步骑行至马车一侧。待马蹄声落,他便低声道,“府外危险,你快些回家去。莫要搅合这等杂事。”马车内安静了好一阵子,才探出了一只藕段一般的细细手腕。那手的主人戴了辣绿的翠镯,将手指朝着萧飞骕招了两下。五指轻翕之下,这方才还不可一世的王爷便乖乖低下头去,将耳朵凑近了车窗。车帘半撩,露出一个女子的侧面来,这女子的侧颜含烟带露,似芍药一夜经微雨,好不惹人怜爱。她对萧飞骕细细一阵低语后,萧飞骕便沉了面色,说了句“本王知道了”。继而,他便策马上前来,黑着面色,对章公公道:“送竞陵王妃入宫吧。”顿了顿,他又对姜灵洲道,“本王的爱妾有话要与竞陵王妃说。”他特意说了这句话,像是怕那爱妾在竞陵王妃面前落了下风,遭了白眼似的。不消一会儿,那马车中的女子便下了车来。只见这女子穿着一身若紫垂髾裙,披帛如飘,白肤似雪,面容姣美,宛如篱间一朵含露花儿,极是柔美,原来是毫州王的侧妃平氏。那平氏在婢女搀扶下,近了姜灵洲车马。她转向婢女白露,以只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娇柔道:“平氏朝云,代张均芳,谢过竞陵王妃恩典。”白露微微一愕的片刻,那平朝云便已回去了。萧飞骕在马上问道:“你同那竞陵王妃说了何事?”“不过是一句多多保重罢了。”平朝云婉声道,“先前行宫春猎之时,竞陵王妃待妾身极好,多番解开王妃娘娘非难,是个恩慈人儿。未料到,她今日却沦落至此,妾身难免感伤。”“你怎么一贯如此忧心?”萧飞骕叹了一声,却还是撤去了手下兵士,给姜灵洲让出道来。章公公松了一口气,马车又徐徐向前驶去。白露将平朝云的话回禀给了姜灵洲。姜灵洲初听这事,十分惊奇。陡然间,她便想起从前在竞陵前,似是无意间救过一个叫做张均芳的疯子。那疯子见到有着萧氏族纹的车马,便上前冲撞拦车,且哭且笑。姜灵洲命人将他送去医馆,留了药钱,便再没有多管。未料到,那张均芳苦苦寻觅、被人夺走的爱妻,便是这毫州王的侧妃平氏。她早该想到的,平朝云,擅吹篪,是萧家人的妾室,又是从毫州来的……“那平侧妃真是个好心肠的人。”白露喃喃念道,“看模样,便是个柔善女子。”“好心肠倒未必,但她必然是个聪明人。”姜灵洲攥紧了袖口,轻声道。不怪她凡事先想坏的一面,实在是如今身不由己,做事都须多想一层。——这平朝云真是个聪明人。既然平朝云代张均芳前来道谢,那想必张均芳也已大好了,兴许两人早已瞒着毫州王破镜重圆。此事若是让外人所知,那平朝云在毫州王府必然举步维艰。且……若未记错,张均芳那时疯疯癫癫,无意说出平朝云被掳走时就已怀有身孕。而今毫州王府只有一个世子,今年不过一岁多,由平侧妃所出,养在王妃何宛清名下。细细思索来,疑点颇多。这平朝云是抢先卖了她一个人情,好让她少说些话。马车悠悠的,朝西宫驶去。待入了西宫,姜灵洲竟被领至了萧骏驰少时住过的临华宫。这宫室上下洒扫一新,又添了些女人家的物什,显然是着意提前收拾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