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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叫宋枕霞听出了一分哭腔。他和宋采薇本姓姚,原本是这京中姚家之后。先帝身死之时,姚家被毫州王趁着新旧交替的忙乱之时泼了一个谋逆污名;那之后,姚将军与姚大夫人都去了,唯有兄妹两人辗转流离,最终在萧骏驰身旁以“宋”姓活了下来。为斩草除根,毫州王这些年时不时便会动手,想要顺手除掉这两兄妹。只是竞陵王府保卫重重,并非那么好得手。多年后,毫州王才借祆教之手成功了那么一回。只不过,如今尘埃落定,毫州王下狱、费木呼问斩,当年谋逆一事水落石出,姚家也得以沉冤昭雪,重复旧日光辉。以是,宋枕霞才命人千辛万苦接了meimei上太延来,要带她归家。可惜的是,宋采薇离开太延之时,尚是无知稚幼之龄;如今再回来,却已不记得了太延景象。两人到了竞陵王府,宋枕霞扶着瞽目的meimei下了马车,领他去见了萧骏驰与姜灵洲。夫妻俩恰好在一块儿,世子萧逾璋也在,院子里便热闹了起来。“早两天我就让枕霞把你接来,盼了些时日,采薇终于来了。”姜灵洲说,“不过,如今太延还有些忙乱,怕是我不能常陪着你。”“不敢劳烦王妃娘娘。”宋采薇有些惶恐,“还请王妃娘娘……恕了当日之事。王妃娘娘之所以在竞陵被掳走,都是因为采薇之过……”姜灵洲微愣,想了许久,才想到她指的是她被掳去召城一事。“你要不说,我都忘了。这样一桩小事,算的了什么?”姜灵洲语气轻快,似是一点都不在意,“要不是去了召城,我还见不得我皇兄呢。”宋采薇听着,心底越发忐忑。这样大的事情,王妃娘娘竟然只说“这样一桩小事”,她心底觉得极是不可思议。两人谈说了一会儿,萧逾璋忽然抬起了头,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模糊不清的东西。姜灵洲命仆妇将孩子抱了过来,说:“对了,采薇还不曾知道吧?这孩子呀,被王爷取名作‘逾璋’,小名春儿。若是采薇要留在太延,怕是以后要常常见到这小家伙。”宋采薇听着她的话里并无怪罪之意,温和一如从前,才悄悄安下心来。她虽然看不见,但听到那孩子咿呀学语的声音,便觉得十分可爱。“恭喜王妃娘娘。”她由衷地道了一声贺。自始至终,她都不敢问及一个人,生怕戳了别人痛处。哪怕她已经在心里记挂了一路,也不敢张口吐出那个名字。待从竞陵王府里出来,宋枕霞便带着她回了姚家。姚家已重新翻了一遍,因为她双目失明,所以雇了些懂事仔细的婆子丫鬟,生怕伺候的时候不周到,磕着碰着她了。“采薇,这便是你的房间了。你且安心住下。明日要早起,去给一个人送行。”宋枕霞送她回房,语气里颇有感慨,“你定会想见他的。”他一说,宋采薇就在心底明白那人是谁了。是傅徽。宋采薇点了头,摸索着墙壁,回了房间。耳边除了婢女阿茹的声音,还有其他丫鬟们紧张的声音,她还从未受到这样的对待。“小姐!抬脚了!抬脚了!”“这儿走,奴婢扶着您……”“可要喝茶?”虽然已不记得太延城的风花雪月,可一旦踏入了姚家,她便觉得这儿就是她的家。连带着,已有些模糊不清的往事也一并涌现了出来。***宋采薇歇了一夜,次日大早,便有人来唤醒她。伺候完洗漱后,便要给她梳发。宋采薇只听得一阵钗饰玎珰之声,然后便是梳发丫鬟的声音。“小姐喜欢什么发式?如今太延的姑娘都喜欢学着王妃娘娘,挽南边的发髻。小姐生的秀美,要不要试上一试?”“我……我不大挑这些。”宋采薇有些腼腆,“真是愧对了你的手艺。便是你梳得再好看,我也看不见。”“小姐虽不看,可自然有心上人来看。”那丫鬟不以为意,笑道,“不是说,女为悦己者容么?”稍稍收拾梳妆一阵,便有人接了她上马车。那马车行过太延刚苏醒的街巷,最后停在了一处渡口旁。江声轻浅,风卷叶落。早有个肩挎行囊的男子,等候在渡口处。“傅大哥,你看我把谁带来了?”宋枕霞哈哈一笑,上前说道。站在渡口处的傅徽有些窘迫,道,“不是说了么?不要带她来,免得让她……”“当着我妹子的面,你也好意思说这种话?”宋枕霞却不以为意,“我知你俩有话要说,若是这时候不说,怕是要等下次见面。也不知会在何时?因而才把她带来。”江浪浮沉,水波拍打着江岸。几只水鸟展翅而过,双翼掠过水面,几要俯入江心。水风飒飒,鼓得傅徽衣袍如舞。他望着面前女子,心底有万语千言,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自从竞陵一别后,他二人便再未相见。如今重见,却是告别之时。本应有万语千言——赔罪之言、倾诉之言、爱慕之言、告别之言、期许之言,然而此刻,两人却都说不出任何话语来。“傅大哥,你要去哪儿?”宋采薇问道。“王爷悯我,不究罪责,只是让我重归祆教,以掌费木呼之职。”傅徽答道。祆教之乱,让萧骏驰明白这信众之力不可估量。为防再有人如毫州王一般利用祆教作乱,萧骏驰决意接手祆教,因而派了傅徽前去。等在渡口的船家有些不耐烦了,他抬起了斗笠,催促道:“客人,你还走不走哇?若是时间太晚,今夜就过不了江门。”傅徽微窘,回身答道:“这就来。”虽然是这样回答了,可他还是望着宋采薇。终于到了不得不踏上船只之时,宋采薇才开了口。她一面说着,一面飞快地理了一下发髻,将耳边的碎发全撩到了一块儿。“……傅大哥!”“何事?”“采薇今日的发髻……好看么?”“好看。”接着,那乌发白袍的年轻人便踏上了船。船家打了个哈欠,摘下斗笠来,便启了程。江波起伏不定,载着那船只远去。未多时,宋采薇便只能听见江浪之声了。隐隐约约,似乎还有吹叶之音,吹的是一曲,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听错了。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全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含章殿。萧武川直视着面前的男子,面露疑色。萧武川瘦得厉害,如今已完全没有了旧日的翩翩风采,只显得憔悴病弱。黄袍落在他身上,显得空落落的。“三叔,你当真不要?”他倚着软枕,问,“朕明日兴许就会改了主意。”“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