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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妾熟睡,睁开眼,竟坐到了白孔雀身上,四周可触星斗,那孔雀说要为我寻个如意郎君,只是不许我睁眼,更不许开口。果然之后我便承恩郎君,然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担心,摸索郎君胸前,竟有一道胎痕,后又有几次见到郎君,却不敢言语,直至半月前,那白孔雀才不曾来。”奉娘哭泣道:“妾几乎绝望了,不想今日又见郎君,始知仙雀不曾欺我。”郑祁浑身冰凉起来,喘着粗气,气急败坏地套上衣袍,摔门而去。妾正眠,眉头蹙起,似梦到什么,忽然抱头嘶喊痛吼起来,指骨凸起,额上沁出了密密的汗。郑祁黑眸审视了她许久,才握住她的手,只觉冰凉肌骨,犹如好石,是从未碰过的销魂滋味。他年少聪敏,从未被人欺骗过,此时却被异类骗得团团转。若她真是当年那只白孔雀……郑祁似怨恨又似怜惜地看着妾,许久,妾却睁开了双眼,平淡地望着郑祁。“你恨我吗?”郑祁盯着她的眉眼,轻声问道。“为何?”妾问道。“为我当日掐死你,丢入芙蓉塘。”芙蓉塘位于御花园去东宫的途中。郑祁为博仁义名声,救下雀王,后又担心帝王心存芥蒂,便狠下心肠,在怀中将雀王掐死,于未掌灯的雾色中,推入芙蓉塘。之后装作寻找失踪的雀王,又哪知迷了路,遇到皎白的绝色之人,回想起来,如此巧合,正是雀王所化。妾垂目道:“我此刻是人,而非鬼魂。”“我第二日托jiejie去捞你的尸首,并未捞到,便猜测你是否未死。如今你还活着,当真是天厚郑祁。”妾垂下眼睛,“你确实得天厚爱,连东宫也妨碍不得你这天命之人。”郑祁握住她双手,爱怜溢于言表,“此后有我一日,雀儿与我共享富贵。无论你是报恩或者报仇都无妨,只要你不离我而去,设计哄骗于我,都随你。”妾淡道:“奉娘与你有段夙缘,而我与君非同类,恐同榻而害君性命,特此安排。待国公六十整寿,借府中吉运消弭我身上异味,君何不忍耐几日?”郑国公寿辰正是五月初十。确实没有几日了。郑祁温柔地笑道:“何曾有异味,可是你身上香气,我倒是巴不得时时闻到呢。”妾抽回手,冷道:“这几日,郎君自便。”语毕,放下幔帘,把郑祁的目光隔到了外面。郑祁自幼便是个表面十分隐忍宽容,心中却极其有棱角之人。他平素私事从不暴露于阳光之下,似乎觉得黑暗之中无论做了什么,总不会妨碍阳光下自己的模样,因此十分爱惜自己累积的名声。近日他动作不算小,主上贵妃都隐隐有些不悦,他想了想,便撒了手,并不亲自拷打太傅,只让狱卒下了几味无色无臭的毒物,碾碎在食物中,让太傅症似重病缠身,倒也不曾脏了他的高洁。谁知老匹夫弥留之际,竟一口血喷在他的衣袖上,死死攥着,大笑道:“前日梦孔夫子,问我你几时死,老夫惶惶然,说太子天命之人,却早死,我怎么知道他?孔夫子却道,是耶,太子不若君卑鄙,不若君无耻,不若君多矣,太子既早死,想来君要长命百岁,亲眼看着自己无子送终。”郑祁阴冷着面庞削断了太傅的双臂,食指一试,已然气绝,并未受什么苦。郑祁心中却不舒坦起来,让狱吏牵来了几条恶狗,亲眼看着它们啃完尸体,才冷冷一笑,算是作罢。他转眼去准备父亲郑国公的寿宴,新来的厨子备了几份菜单让他选,郑祁拿毛笔刚圈了几个,便看到一样菜色—锦绣朝凤图,他以前未曾听过,颇觉好奇,厨子讨好道:“这是小的家乡宴请贵客时才用到的一道菜,将樱桃、荔枝各色鲜果雕成彩凤,再将各色雀鸟的rou烤熟,捣成泥,浇汁,添成凤尾,便成了。”郑祁眼睛一暗,想起什么,吩咐厨子用雀鸟的rou泥裹时令蔬菜,做成rou丸子,命人给家中老少一人送了一份,让家仆记下各人的反应。这方报完小夫人吃完吐了,郑祁还未放心展颜,那方却道夫人吃完也吐了。郑祁关切去问,大夫却道是夫人有了身孕。郑祁大喜过望,一连几日都欢喜畅快至极,同平王世子吃了几回酒,那奉娘也在,望着他,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倒也怜惜,便命人赎回家中,放在妾身边暂且当个奴婢。奉娘善剑舞,年幼时曾有缘跟舞姬公孙娘子学过一段时间,一招“流雪回”学得最像。素裙翩飞而宝剑起,白雪回落则锋寒厉,黑发随风与长袖齐飞,腾跃而使人不知惊鸿何方。奉娘时常在妾身边舞剑,谦卑而惶恐。妾倒也自然,席地坐在花树下静静观看,常常一语点破奉娘舞姿中的疏漏之处。下人们看得如痴如醉,对妾所说的话颇感不屑,不过贫家女子苦出身,还能懂得“挑金楼”调教姑娘的高明?日后都是妾,谁还高谁几分不成?都是玩物罢了。郑祁从不许下人身旁携带尖锐锋利之物,虽喜爱奉娘舞姿美妙,但每次舞完,剑还是要收好封库。随着国公寿辰临近,郑祁又命奉娘改良一番,用绸代替剑,在宴席之上献技。妾是夜却未读书,她坐在树下静待奚山君。奉娘早早睡了,迷迷糊糊中只看到窗外一盏暗黄色的灯笼,她披了件衣裳,隔门问道:“今日已经是第五日了,您为何不肯请大夫,苦苦撑着?”妾已经失眠五日,日日头痛欲裂。她以手撑额,另一只宽大的袖子却挥了几挥。奉娘再也无话,又叹自己还是天真,只得告退。却听妾问道:“奉娘,你说,孤还有没有活路?”奉娘心中一颤,鼻中却有些酸意,“您是雀王,雀不曾死,王怎会亡?”妾却淡淡地笑了,“粉饰太平亦是女子的本性吗?”夜风吹起妾的衣袍,她头顶上的花树沙沙响动,摇曳许久,才坠下一枝花苞,抖落在青石上。她拾起花苞,眯眼道:“须知万物皆有少年早衰之时,焉知我便强过谁?”忽然,树上却倒垂出一个脑袋,晃着黑眼圈笑道:“你是我的妻子,自然强过这世间千千万。”妾抬头,那双不甚漂亮的眼睛正望着她,目光炯炯,似贼也。她席地而坐,他一个倒垂晃落许多花叶,全落在她的素衣和黑发上,还带着淡淡香气。这花别名叫“今朝”,素为已故国母秦氏所钟爱。妾似乎早料到他会提到此处,问他:“你夜夜寻来,似冤鬼缠身,让人烦恼。既然这样自信,可有信物?”奚山微笑,从锦衣中掏出一片红锦包着的竹简,抖落开来,“有你太太太太爷爷的婚书为鉴。”而后奚山挠挠头,伸出四个手指头,纠结着浓黑的眉毛道:“一个太七十年,四个太应是……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