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71
紧地攥着摇晃,扶苏几次觉得自己又要死了,她却又松了手,轻轻把他放回小小的脑袋上。大部分时候,小国君并不开心。小国君不开心时便在满布花刺的牡丹和蔷薇残枝中穿梭,累了,就坐在枯萎的花丛中瞧着小花园外的大人。扶苏极度困倦,他只是刚刚眯上眼,却从孩子光滑的小脑袋上滑了下来。他摔在地上,是因为那孩子垂下了头,几乎低到泥土之中。小王国外的一男一女两个奴仆正在欢快戏谑地讨论着一个叫马陵的将军。扶苏知道他。马陵是大昭建国之时一个十分骁勇善战的将军,但据史书记载,同他的百战百胜齐名的,是他的残忍奇怪的嗜好。相传他当年降服于昭王的唯一条件就是,每年要开三次荤腥,而每一次荤腥要吃一个幼儿,不超过三龄的最好,皮滑rou嫩,是女孩子则更好,柔软而带着清香。当然这只是几本史书这样相传,谁也未知真相如何。“马将军今日来府中做客,殿下让我等倾力招待,可真为难。我们府中哪有他爱吃的那稀罕物呢?没化开的包皮死羔羊,这兵荒马乱,城中每日倒也有不少,可马将军嘴巴刁钻金贵,不吃死物!”“怎么没有?奴手头就有一个!”扶苏认出了,这是之前打骂孩子的那个女人的声音。“林娘子,别开玩笑了!你那个可是你奶大的姑娘,虽十分皮嫩,蒸煮着吃了正合适,可大人若是知道了,还不把你我给宰了!”那被称作林娘子的女人显见得朝小花园的阴影处瞧了一眼,目光极度狠戾残忍,小小的孩子感知到,在树后全身发抖。她从地上抓起了小蟋蟀,这样的小玩伴、小宠物。扶苏看到了她眼中的恐惧和这样的年龄不该有的浓重的悲伤,而后,在那个女人再次说话之前,孩子又把扶苏塞入了口中。扶苏在黑暗和窒息中再次感受到了孩子的战栗。她的舌头发烫,牙齿在颤抖,可是嘴巴却紧紧闭着,试图把小蟋蟀扶苏保护在她弱小的生命中最安全的地方。林娘子的声音又传来,她提高了嗓音,大声地朝着花园的方向,“她是哪家的姑娘?丧门星!唤她声姑娘你问殿下认不认!殿下今日生辰,她死了,倒是宾主尽欢了!”“你这娘子忒狠心,论理还当叫你一声乳娘!好歹奶了半年,总该有些不一样的。”“生下来刚学会喊一声娘,便把她那下贱的娘给克死了!奶她半年,我到今日霉星还在脑门上罩着,我的夫君便是因她充了军!她若哪日再开口,死的便是我!你今日炖了她,倒还算我的救命恩人了!”“一张嘴说得轻巧,到底是条人命,煮的要是你生的,指不定哭成什么模样!”那人啧啧道。“生她的贱人没了,不在了,死透了!她没有娘,没有人哭她!一块块剁了,拿那叉rou的叉子叉住了,扔进滚沸的锅中,才叫痛快!她被一块块吃了,在阴曹地府也见不着她的亲娘,又能向谁告状?”林娘子咬牙切齿,目露凶光地瞪着树后。蟋蟀扶苏看到了亮光,小小的孩子张开了嘴。他朝着光明跳了出去,转过黑黢黢的身躯,一抬头,那孩子正双手攥着枯草,靠在树后,满头大汗,颤抖着张大了嘴巴,无声地痛哭着。她的鼻涕眼泪都糊在小脸上,瞧着那么脏那么小的孩子,扶苏却平生第一次,为了一个毫无关联的孩子,难过起来。他跳上了孩子的脸颊,那不断汹涌喷薄的眼泪润湿了他的身体。眼泪的咸涩,比血的腥味还让他感到难以忍受。扶苏又跳回了枯草中,抬起了眼。那个孩子的眼睛,他确定他一定见过,曾经在哪里,无意中却非常频繁地见到过。这个孩子从白日到深夜,一直躲在枯树和蔷薇枝之间。她就趴在树后,偷偷地瞧着园子外的一切。从明亮的天到一片漆黑,再到无数盏藕色的宫灯一盏盏被侍女提脚点起,人流穿梭,无数梳着双髻的少女引来达官贵客。一派欢笑热闹,人间又现仙境,是扶苏曾经日日相见日日厌烦的那些场景。那个孩子偷偷看着这一切,直到传说中的将军马陵到来。这是个年过三旬的壮年大汉。腿腹肌rou十分发达,被长靴紧紧裹着,脚步十分有力,眼睛狭长凶狠,隆准唇凸,络腮满面。他极高,比引路的婢女、侍卫高出不少。为人有些粗野无礼,但行动举止敏捷,与史书所述无异。扶苏大概知道自己在何处了。他来到了秦末昭初的另一个战国。此时诸王混乱,他的先祖昭王五十岁方才起兵,但短短五年便得到了半壁江山。而此时在昭国,能被称为殿下的只有一人—昭王唯一的子嗣华国长公主。眼下深秋近冬,又逢公主寿宴,估算时光,这场盛会正是中最闻名的一幕,四杀局。主角是昭王唯一的外孙,七岁的乔郡君,同手握二十万精锐之师的将军马陵。(郡君:本系女子封号,始于西汉,沿用至清。本文称男子为郡君,一者因架空之故,二者因意予乔植以特殊称谓。)马陵拥兵自重,为人凶狠有谋略,虽然投靠昭王,但反心日起,自请镇守西郡,实则是欲脱离昭王控制,借助西方诸侯之力,顺势而起。昭王坐卧不宁,不能忍,设下三计,预备借公主寿宴剿杀马陵。马陵称病不去,昭王无奈,只得借口此宴亦是为他行之宴,望去接旨。此中三计,第一着,便是侍女手中的八角宫灯。灯中烛火是匠师精制,蜡尾含毒,遇火则蒸出剧毒。按这一路行程严苛计算,到设宴的大殿之前,侍女和马陵都会被毒死。可惜……马陵停下了脚步。树后的小蟋蟀和小孩儿都屏住了呼吸。他声音洪亮,不耐地问道:“这园子种了什么花?香气甚是厌人!”他随即粗鲁地用手扇风,而后,竟不小心甩落侍婢手中的宫灯。灯灭了。马陵外表鲁莽,实则内里十分聪敏细致。他早已察觉这盏宫灯比其他的燃得都要快。侍婢惶恐,跪到了地上,颤抖道:“将军恕罪。此园原是先夫人所爱,荒废已久,并未种什么。”马陵哈哈大笑,对身后的侍从道:“说起来,咱们的司徒大人,倒还有个情深义重的糟糠,可惜粗俗不识礼。”前方一行宫灯,从反向迎来。“何人在此喧哗?打扰先母九泉清净。”十分稚嫩却清冷的声音。“禀郡君,奴婢瞧着像马将军。”尖细嗓音传来,是个太监。“嗬,小郡君!今日可吃了奶?”马陵有些轻蔑地朝前走了几步,弯下腰,瞧着眼前一身素衣、佩着暖玉的孩童,拊掌,笑得乐不可支,好似这老成的孩子本身便是什么有趣的玩意儿。八盏宫灯高高提起,素衣孩童,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