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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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气弥漫的宫殿。 四周的几个窗户皆被人用厚重的纱帘给遮掩住,重重的纱帘间来来往往都是低头匆匆行于殿中,准备热水与古怪罐子的侍女,她们神色惶惶,手中端着铜盘好像如临大事。 至于女官们则握紧双手,站在门口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四处观望、等待着,口里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这里是王太后宫殿旁的一处空殿。 就在刚刚。 在玫芮珊卡发现你流血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原因,竟不顾形象急急忙忙地就开门让守在宫殿外的士兵通知王庭中的医官,同时又派人去叫上一些女官与侍女们早早去往旁边干净的偏殿准备一些必要物品。 动弹不得又头昏脑涨,更不用说旁边尊贵的王太后陛下还正如同疯妇般紧紧抱着自己弟弟的尸体自顾自大声哀嚎着。 你依稀只看见玫芮珊卡过去不知道是说了什么,士兵竟面色煞白得厉害,甚至来不及问安就脚步匆匆地跑走了。 来不及等待。 玫芮珊卡已经快步跑回来,亲身将你半抱半扶地帮助着站起来,往旁边的空殿去。一路上你几乎满身都疯狂出着冷汗,骨头错位的疼痛与小腹撕裂般的触感使得呼吸也渐渐有些窘迫起来,眼尾难得地浮着泪。 你想开口说话。 奈何喉咙处却如同含着干棉花,很热很难受。 不过后背倒是湿冷得很。乌黑的头发散作根根发丝濡湿地贴在面颊与额头,显得好像刚脱水的鱼。走路这种简单的举动也在此刻显得很艰难。腿脚完全使不上力气,只能靠搭在长公主肩头的手臂借力才方能勉强行走。 然而脚掌一旦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就仿佛要将小腿的骨头一并踩出皮rou般生出剧烈的疼痛。你肯定骨折了。 每走一步路。 便见地上留下一滴诡谲的暗红色血液,如同雪地红梅,落花有印。 “殿下。” 你艰难地咬牙道。 “答应我一件事。” 因为血液的快速流失,此刻的嘴唇已经接近煞白。但你仍强撑着想要说些话,没成想此举更加透支了本就不好的身体。 “不准说话了!” 玫芮珊卡双眉拧作一团,同样艰难地扛着你半边身体,亦步亦趋地走着。 “现在只管听我说,一定要坚持住,见了医官就能好了……”不知道是在对着自己说还是在对着你说,玫芮珊卡双目愣愣,机械地重复着这句话。 长廊外日头下落。 郁郁葱葱的花草园林被拉出长长茂密的阴影,伟大的太阳之神拉已经完成它的使命,即将往尼罗河的西岸消失。 想起来,之前为了提防大祭司反扑的缘故,特意让伊塞斯将王太后宫殿的女官侍从以及士兵用帮忙典礼为由只留下了主殿的,其余都遣至别处,没成想却给你自己设下了陷阱。 你出神时听见旁边玫芮珊卡急促的呼吸声,还不忘安慰道:“就是骨折而已,再难的我也受过。” “不一样,不一样……” 玫芮珊卡眼尾突兀地红起来。 “母亲也是,母亲当初也是这样……” “你会没命的……” 她摇摇头,掉下几滴热泪,继续搀扶着你往偏殿去。好在没走多久,就在长廊的尽头处遇见从偏殿赶过来的侍女。 三两几人抬着你可算比玫芮珊卡一人快多了,有的还想去侍候浑身伤口的长公主殿下,结果被她一手推开。 “快去找医官!” …… 偏殿的女官们早已站在门口等候多时,当远远看见满身血污的你时就脸色微变,再近一些,看见你双腿淌着的汩汩血线。皆是瞬间白了脸色,纷纷挂着纸人样的恐惧神色快步奔过来,七手八脚地将你往准备好的象牙床上送。 你还从来没睡过这样的床,通体由雪白的象牙雕刻而成,坚硬光滑,同时床脚处有两个似乎造来让人踩的托板,不知做什么用。象牙床上全是雕刻的河马神灵与看不懂的咒语,密密麻麻的,看多了还有些晕。 满身汗水地躺倒在坚硬的象牙床上。 你的呼吸微弱。 血依旧没有止住。 玫芮珊卡虽然满身是伤,但仍不顾旁边女官们的劝阻执意陪伴在你身边,甚至握着你的手小声祈祷着:拉神,伊西丝女神,哈托尔女神,亦或是随便什么神都好,救救面前这个即将重复她母亲命运的女人吧! 公主如卷的红发被随意用布条捆在一起,耷拉在布满血污的背部,双目的金瞳浮着薄泪,发丝勾在嘴唇,配合其一张一合。 “我不会再让人因为这种原因死在大祭司手上!” “医官呢!医官怎么还不来!” 她大吼道。 你的手脚发软而且麻木,这是失血过多的征兆。胸骨处的伤口又疼又痒,好生奇怪,小腹则闷痛得很,仿佛有人在拿个锤子不停敲击…… 好在再重的伤你都经历过,此时倒也不太害怕,只是觉得如果真的因为死去,还来不及与青年道别,这倒是你所不想的。 你颤抖着努力反握住女郎的手,似乎有话要说。 玫芮珊卡俨然是被你这幅样子勾起了不好的回忆给吓着了。她抿唇,强忍住酸意,眨了眨眼睛,用眼神示意你可以开始说。 “……今日的承诺我皆替陛下全部抹去,他不必遵守,也不必等了。”你颇倔强地抓住玫芮珊卡的手指,定定地说道。 玫芮珊卡愣愣的。 显然是不明白你此话何意。 正在此时,久等的医官终于赶来了。是一个略中年的女性,脖颈上戴着象征医药的蓝色项圈,手臂上都是黄金对镯,与其他医官一样,为了避免感染以及其他存在的风险留着光头,只戴条纹的蓝白头巾做装饰以及保护作用。 医官上来便急匆匆地在旁边热水中洗手,并在侍女们的服侍下穿上雪白的亚麻外罩衣,更是如同现世见过的医生般将松散的头巾用乾净布条捆在头上如同一个紧紧的帽子,整个人都变得利落起来。 “请让我替王后陛下您检查一下。” 医官颔首走过来,语调很温柔。同时周围盯准势头的女官也急忙将一块绣有透特神明雕像的薄毯盖在你的下身,并让旁边两位侍女帮你将脚踏在象牙床两边的脚踏处,让腿部能形成一个弯弓,好支起薄毯。 你此刻已经是痛得快晕厥过去,俨然是方才的说话耗费了太多力气,也没空管周围人在做什么,只昏沉着想吐,却又吐不出来,手指完全麻掉,难受极了。 这边医官的双手放在你的肚腹上又是揉又是按压的,有些难受,好在她身上带有一种类似于薄荷般沁人心脾令人安心的暗香,有稍微安慰的作用。 “估计成形了。” 医官面色复杂,直起身。 你不解。 周围人见你露出这幅古怪的表情皆是面面相觑,但又不敢擅自揣摩心思开口,至于医官,她看你这幅不承认的样子,还以为自己闻及什么王家秘史,就更不敢开口了,最后还是旁边的玫芮珊卡抹了抹泪问你:“你不知道自己怀孕了?” 哦,原来是怀孕了…… 怀-孕-了!? 你猝不及防被这爆炸般的消息给激起,呛得咳嗽起来,剧烈的动作使得身上的伤口更疼了,脸色则是迅速虚弱了快一半,头也昏沉沉的,只好又躺着枕在圆木枕头上,胸膛起伏喘气否认道。 “不可能。” 医官深知不应耽搁,也不管你的否认,连忙拿了一个好大的木质圆筒放在你腹部去附耳听。你强忍着口中弥漫开来的血腥味道,轻喘气,费力撑起头打量般看着医官紧闭的眼皮,心里乱乱的。 她说的会是真的吗? 怀孕? 虽然的确好久都没来过月事,可你以为那只不过是因为水土不服,气候所致,毕竟这么久以来,又是各种死里逃生的,怎么可能……侧耳倾听的医官终于睁开眼睛,开口却用的是一种遗憾的语气: “估计有四月足。应该是被冲撞着了。摸着亦是已经成型,恐怕骨骼也发育,单纯药物不行,得靠您自己生下来。” …… 你还没来及在心中揣摩几番她口中这个“生”字的意思,就被突如其来的阵痛打断了思虑——医官正在你太阳xue处涂抹一些古怪的物质,看起来像是膏状的发霉的黏糊糊物什,闻起来却又刺鼻得很,有点烂泥的感觉。 不过才稍涂上,就引来小腹间剧烈的疼痛。 你痛吟。 医官的其中一位助手用绷带缠绕在你头上,固定住太阳xue厚重的药膏。从医官确定如何治疗后,医官带来的助手们就取代了旁边玫芮珊卡的位置。 她们有的替你处理着手臂的伤口,有的用从雪花石瓶里取出的粉末给你胸骨处止血,有的又帮你在伤口处缠绕老式绷带等等。 上方不知何时也垂挂下两条如纱帘样的布,很厚,估计得有五指宽。侍女们也过来各自用单边膝盖跪在床榻上,双手扶着你的背部想确保你能在伸手时能刚好拉住它们。 “……先不要扶我……” 尾巴骨一坐起来就有明显的针刺感,这让你很难受。如果非要形容的话,也许就类似于一根长针从尾椎处刺进,坐起来时,这根锋利的长针就顺势往上往下同时穿刺,刺过层层的皮rou与骨骼,既疼痛又可怖。 “为了您的身体健康,请忍受这暂时的苦楚吧。”一个医官的助手安慰你道。 她顺手从旁边雕刻有类似于荷鲁斯头像的罐子里取出片叶子放进你嘴里含着。也许是有镇痛效果,也许是你的心理作用。亦或是你根本没力气再挣扎了。 痛吟与挣扎的动作都减轻许多。 你被侍女们扶着背半靠半坐在象牙床榻上,双手也被她们抓着,不,甚至能用摁着地放在那两条布上,强迫你拉住布条,此时你冷汗遍布,鬓发凌乱,脸色苍白,只还能偶尔哼哼两声。 “您按我说的做就好,会很快的。” 医官抬起头。 她已经坐在了床榻尾巴那里,正准备掀开你大腿处的毯子。 也许人的心理就是这样,在巨大的痛楚下你已经分不开脑子去想其他事,不去想为何会怀孕,不去想现在在干什么,不去想医官口中的生是什么意思。 你只想赶快将这种痛苦结束掉,所以当医官这状若承诺的话语一出来,就立刻抛去所有思维,一个劲遵照对方的话说。 但这生,也不是这么好生。 你胡乱按照医官的话使力,但自己身体又受伤又虚弱的,说起来根本没多少力气,使也使不出来,见此场景,那些医官带来的助手们竟然用手按住你的肚子,硬生生往下推…… 剧烈的痛苦袭来,五脏六腑仿佛都在这种强力推搡下移位,下半身与上半身好像要自此处生生撕裂开,发不出声的喉咙也抑制不住地嘶吟起来。 疼痛让你想挣扎,然而双手却被跪坐在床榻的侍女死死摁在那布条上,挣动不得,唯一只有依她们的意思用手紧紧抓住布条借力往下推。简直是生生受刑。 “算了……就让我死……” 你眼眶浮满泪水,额头又冷汗一片,沾的乌发几缕。身体被两个侍女强撑着坐着,双手无力地被人摁在布条上虚虚抓着,腰部以及腹部则被人一轮一轮用双手往下推,胸骨的伤口在这种形势下又破开露出点点血渍。 “不要救我了,让我死吧……” “赛缇柏哈尔!” 宫殿外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叫喊声。 你听到的瞬间,于泪中分出丝神智,撑着朝门口看去,然而说出的话却又颠三倒四没有逻辑:“伊塞斯……伊塞斯,我死……” 话音刚落。 “陛下您不能进去!” “陛下,您是神子,不能踏进血污之地的!” “陛下……” 这些声音最终以青年猛踢开殿门的巨响为终结。他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象牙床榻上被人强撑着坐起的你,乌发凌乱,嘴唇毫无血色,面容苍白如纸,泪花浮了满面,双手则被旁边人强拉着摁在从上垂下的亚麻布条上,还有两人正用力往下推搡着你的腹部。 整个房间血腥气还尤其地浓重。 青年只觉仿佛一瞬间整个人都堕入十八层地狱,五雷轰顶,亦或是被狠狠掏空五脏六腑都过犹不及。他面色青白得扭曲,表情狰狞可怖,手抓在门框处更是青筋四显。 “陛下!” 殿中众人皆是目瞪口呆。 青年直接大跨步跑到你旁边,将其中一个强拉着你手腕的侍女猛踢开,坐在床榻小心翼翼地将手臂穿过你的腋下轻轻搂住你在怀,语调带着不可查觉的颤音。 “……赛缇柏哈尔。” 另外一边的侍女看见法老陛下后默默松开了摁住你手腕的手,然而你依旧是满面泪水的样子,疼痛已经啃噬了你部分的神智,即便现在倒在青年怀中,依旧艰难地用布满红痕的手颤巍巍地想抓着他:“让我死吧……求求你……” 医官吓了一大跳,忙自己跪在地上解释:“王后陛下怀有王嗣,可惜胎死腹中,已经成型,单纯的药物已经不行了,只能靠这样把死胎引出来,否则在体内淤积,性命不保!” 怀-孕? 青年神色明显一愣,神色刹那间显出几分难得的茫然。医官的话如同爬虫般从他耳朵一点一点钻进后就仿佛在体内横冲直撞一路直通,甚至通到脚底才堪堪停止,使得半边身子都因此麻了去。 那是属于他们俩的孩子?他与她的孩子……可胎死腹中又是什么意思呢? “孽胎久留体内,王后受不住的。”医官抖着手,再三磕头道。 伊塞斯的目光怔然,从怀中女郎泪痕遍布的脸颊抬起,落在眼前的医官身上良久,久到医官都害怕这位历来阴鸷的君主会直接反驳亦或者降罪时,却听一声闷闷的嗓音响在耳畔。 “做你该做的事。” 青年黄金双目依旧冷沉,但眼尾却悄然染上一抹隐忍的殷红,往日常发号施令骨节分明的手此刻也颤抖着抚上仍摇头求死的你肚腹间,顿了顿,随即也狠心模仿医官助手的样子往下推搡…… 你凄厉地尖叫起来。 …… 几乎是僵持了快一个小时。 这场对你来说堪称上刑的治疗才堪堪结束。你浑身汗水地被青年托抱在怀中,面颊泪痕遍布,乌发如海藻般铺散开来,嘴唇翕动,发不出声音。 现在已经是傍晚。 宫殿中燃着油灯与火把,跳跃的火光映出晃动的阴影舔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脸颊。随着那物的滑出,下腹疼痛感随即消失掉,你无力地后仰,竭力的脸色迅速变得青紫苍白,医官的助手们见此连忙过来灌了一碗古怪的药汁。 喝下后你面色才方回暖,神智也清明些许,胸膛轻轻起伏地枕在青年肩窝处,眼瞳半睁着平视发呆。 来来往往的侍女则在不停收拾东西。 有人用热毛巾一样的东西给你擦拭着身体,将血腥洗去,金盆中的热水换了又换,屋子里除味的香薰在此时被点燃,厚重的香味掩盖住一切,窗帘也重新拉开,亮堂堂的,从里露出外头皎洁的夜色。 血腥气散了许多。 浑身脱去染血罩衣的医官正站在旁边,手中捧着一个略有手掌大的木盒子,忐忑地想要给伊塞斯说些什么:“陛下…您…” 伊塞斯也似乎想到什么,肌rou僵硬一瞬,默不作声将你放在床榻后就面色凝重地走了过去。他们似乎在说什么,可你听不太清,只依稀听得几个字。 “……再难有孕…” 你怔怔地忍痛撑坐起来。 “什么?” 青年转回身未言,面容被火光的阴影遮掩住看不真切,只有身侧紧紧蜷起的拳头悄不做声地向你展示着对方此刻的心境。至于医官则是面容悲伤地用双手紧握住盒子,慢慢伏在地上。 “王后陛下。” “给我看看……” 你面色苍白地伸出手,语调颤抖。 “…那个盒子。” 青年依旧站定不动,却也僵硬住身体,只愣愣呆呆地看着你,不发一言。他眼底闪动的火光与粼粼的冷月相互交映,好如水光洌焰。 医官瑟瑟发抖道:“……是位发育完全有手有脚的公主,您一旦看了就会更有牵扯的,王后还是放手让它去吧,阿努比斯会帮助它去往更好的来世的…” 你张了好几下口,终没说出话。 医官摇摇头:“我会将它送去,用最名贵的香料焚烧,它会好好的在来世长成健康的孩子,您能再见到它的……” “……不行,你先还给我,还给我……”你无助地挣扎,手朝盒子方向伸得长长的,奈何在侍女们的阻拦下终究是触碰不到,“它有手有脚……让我看一眼,让我看它最后一眼啊……” …… 油灯燃尽了。 宫殿陷入久违的黑暗中。 床榻旁边的纱帘被人放垂下来,那些拉住你的手也倏地被青年温柔的怀抱所替代,他双臂紧紧地搂住你,下巴就搁在你的肩窝处,呼吸喷洒,热热的:“不去想了。” 你愣愣地直起身子,似乎还未反应过来地伸手推开青年,想说什么又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话,遂坐在床榻怔怔然与他呆呆对坐半晌。 “它不会被记录,对吗?” 你恍惚借着月色,试探地抚上对方的脸颊,任由那上头湿冷的水汽沾在你的指尖,凉凉的,如同曾触碰过的尼罗河下游的冷潭。 “法老不会承认作为夭折的孩子,所以它不会被记录,不会有名字,也不会有来世……我说的对吗?” 你状若平静地问。 “……没错,对于法老伽卡尔来说,不会记录下夭折的公主。” 青年缓慢道,语调喑哑。 “…但她会被冠上伊塞斯的名字,像普通小孩一样,即便到了来世,也永远,永远是伊塞斯与赛缇柏哈尔的孩子……” 伊塞斯忽然用双手紧紧抓握住你的手指。 “并且我们还会有更多的孩子,他们会健康的。”青年轻轻在你额头落下一吻。 “…还会有吗?” 你忽然颤抖着音调打断对方。猝不及防,月色下女郎光洁的脸颊兀地流下两道guntang的热泪,滴在青年的手背,灼得厉害。 其实刚才偷听来的话已经告诉了你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你仍然想要开口再一次向青年求证,求证这个根本不可能再被推翻的问题。 你语气恳切。 “伊塞斯,我和你真的还会有孩子吗?” 眼眶浮起晶莹的泪水,其中些许已经如断了线的珠子滚落面颊,留下惹人怜爱的浅浅泪痕。这是你难得露出的柔软神情,却令人心伤无比。 回答你的是良久的沉默。 “你说啊…” “……你不是法老吗,不是无所不知的神子吗,怎么不说话……”你边哭又边笑,情绪浓处还用力拿粉拳捶打他结实的胸膛,语调断断续续地一遍又一遍地问。 然而青年依旧久久不答。 你倒是也渐渐止了哭声,抽泣间猝不及防低头看见自己与青年相牵的双手,稍愣后,挂泪摇头道: “是我太傻了,以为人定胜天,殊不知天有些时候就是那么无情,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根本不会可能和你有什么结果……” 青年忽然吻住你。 温热的拇指摁在你的耳前鬓发处,其余四指则插进层层乌发间,将你牢牢固定住,用力地亲吻着你。他火红色的发丝绕在你眉眼间,带来青年最不愿露出的脆弱, 这位上下埃及最最尊贵的法老王,人人得以惧怕的陛下,掌握生杀大权的伽卡尔,面颊竟也会如寻常人家般,浮起层浅浅的薄泪。 那透明的液体甚至还顺着下巴滑落,直到打在床榻才消失不见。 他抬起身。 皎洁的月色照在脸上显现出十分坚毅的样子。黄金色的瞳孔紧缩着,薄唇一张一合间,他抓住你的手覆上自己的胸膛处: “我不管什么天什么地。” “就算做一个无后嗣的法老,又如何呢。” “如果有任何人想要分开你我,付出性命为之抗争,又如何呢?我从不怕其他事,不怕神明,不怕生死,我只怕,只怕……” 他忽然哽住音调,说不出话来。 你则闭目无声掉泪。 暗色中来来往往的人已经消失了一半,方才还热闹的宫殿此刻冷清许多,然而层层纱帘间,卸去重重华服的你与青年正交颈亲吻,如同世上两个唯一能相互依偎的人般紧紧搂抱,奈何总觉得怎么也抱不紧。 月色明亮。 今晚的月亮也尤其地圆润。花好月圆夜,对影成双人长久。只可惜,有时候不过镜花水月。稍一拂,弄起波纹渐渐。 恐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