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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民罢了。坐得久了,寒气入身,裹再多棉袍也无济于事。他伸出冻得没了知觉的手,捞起那几件不值钱的礼品,默默地起身,一步一步,走下夏府的台阶。路边的行人有意无意地瞧他几眼,似乎在嘲笑他的狼狈。“公子,您不怕冻着?”梦池的湖面上已结了薄薄一层冰,而池中的锦鲤仍清晰可见,它们自由自在地摆尾游弋,闲适宁静。池边的水榭里站着一人,披着雪白貂皮大氅,面容沉静无波。阿萍悄然走到他的身边,轻声提醒,怕他受寒。“无碍,我叮嘱你的事如何了。”阿萍道:“公子,您差小的去寻贺廉,小的在临安城打听了个底朝天,也没他消息。不过,倒是得知了另一个不得了的消息,公子,要听吗?”薄肃冷冷地瞥他一眼:“要说就说。”阿萍讨了个没趣,老实道:“公子,裴家的五少爷欠了赌坊五百两,逃了。现在赌坊快把裴家搬空了。今个儿有人说,裴二公子去了夏府求助,很是狼狈地被赶了出来。”“什么?!”薄肃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怎么回事?”阿萍只得将坊间的流言拼凑起来,统统说给薄肃听,这流言本就有夸大嫌疑,一说出来,这凄惨景象好似跃然眼前,薄肃怔在原地,久久不可置信。“赌坊赢了官司,知县判了裴家五日内必须还清债务,否则就是牢狱之灾啊!公子,裴家如今家道中落,四面楚歌,咱们……该不该帮一把?”阿萍察言观色小心翼翼道,他想到自家公子对裴二公子别有心思,觉得趁机来个英雄救美,再好不过。薄肃盯着寒气素白的梦池,足足静了半盏茶,才道:“此行盘缠还剩多少?”“啊?”阿萍没回过神来,就见薄肃凛冽地剐了他一眼。第二十五章寒风一吹,阿萍周身一抖,才颤微着答道:“公子,此行约摸是带了一百多两……”“不够。”阿萍稍感困惑,片刻又明白过来,道:“公子莫非是想替裴家还债?这……?”薄肃淡漠地扫他一眼,道:“有何不妥?”“不不,并无不妥,公子!不过咱们这些盘缠确实不够还债的呀,再来,若是全给了,我们如何在临安过活呢?”阿萍凡事都思虑周到,苦恼着说道。薄肃略一沉思,道:“写封信连夜送回京城取钱……”“公子,这紧赶慢赶,来回也得花上七八日,早超了还债时限啊。”阿萍自以为机警道。然而薄肃又剐了一眼,徐徐道:“我话还未说完,等会儿你将我带来的两把琴取来,送去当铺估价。我猜想三四百两总有。”“公子你——?!”阿萍大骇,立即劝解道,“万万不可,公子,这渌水与云汉乃公子心上之宝,价值连城,怎能就此当了?”薄肃轻蹙眉头,不悦道:“飞仙亦可不见,何况渌水与云汉,当我离了几把琴会死?”阿萍见他动怒,不敢多言,心下暗道,可不是,当初飞仙不见时那丢了魂似的模样,可心疼死薄府上下了。如今好容易缓过来,又要当了渌水云汉,岂不等于又卸了公子一条臂膀?阿萍后悔怂恿薄肃将琴带来了,他当有琴相伴,公子总是会开心些。如今瞧着,弄巧成拙呀。薄肃差使他去当琴,而自己却立在梦池边一动不动,风阴冷刺骨,池面的雾气影影绰绰,好似蒙在人的眼上,如何擦拭,都望不清楚了。傍晚阿萍拿着银票回府时,薄肃已用毕了晚饭,他吃得很少,似乎胃口很差。“公子,小的回来了。”阿萍递上银票,惋惜道,“渌水和云汉当了,总共当了三百五十两,我说值四百两,那掌柜死活不依,气煞我了……”“够了,你将原先的一百多两带上,送去裴府。”薄肃语毕,又觉不妥,道,“等等,你去寻个信差,让他将银票送去,且告诉裴府的人,这钱是夏梦桥夏公子从京城送来的。”阿萍登时不可置信地看着薄肃,愤然道:“公子!这钱是您出的,为何要假托夏公子之口?小的知您对裴二公子有些许情意,此番岂不是正好表明——”“行了,不必再说,照我吩咐的做便是。”薄肃颇为不耐地打断他的话,“你暗中盯着,待裴家人拿到钱后,再离开。”“……是。”阿萍不甘不愿地退下了。还有五日便是新年了,街上喜气洋洋车水马龙,裴府内愁云惨淡,凄凉万分。怕是熬不到过年,裴家便要散了。这年确实是离散之年,裴明惜、裴文惜和裴宸惜皆不在府上,裴何氏一病不起,下人们散的散,走的走,偌大的府里几乎连个活物都寻不见。近几日裴何氏的汤药亦是裴云惜熬煮的,他端进屋内,见裴何氏还在睡,便搁下药碗又走了出去。路过庭院,见裴玉惜闷闷不乐地裹着袍子一个人下棋。“玉惜,天冷,回屋下去。”裴玉惜怔怔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满脸忧愁,想来少年不识的愁滋味这回总算识见了。家中上下的惨景使他哀愁,却又派不上任何用场。“二哥,我也想考功名了,”裴玉惜忽的直起身,咬着牙道,“我要当大官,这般才不会有人再欺侮咱家……可是,我能行吗……”他的眼神又黯淡下来,裴云惜无奈一笑,道:“既然如此,怎还不回屋习书?若有不懂,大可来问你二哥。”他并未说清裴玉惜到底能不能当大官,此些皆是后话了,四弟能有这般觉悟已是不易,其他的重担,便由他全担下吧。这几日他跑了不少人家,该用的情分、面子统统用上了,有着实同情他家的,借个十几两,有置之不理的,直接给个闭门羹。筹了半天,连一百两都没筹到。而他的脸面却几近用尽。每每午夜梦回,他便想起那时在梦池畔假山后听见的薄肃的讥讽之语,说他是假清高真巴结,恨不能高攀他们这些华门贵胄。那时真真是气得,裴云惜根本不认为自己会高攀他们,也无意巴结,自己分明洁身自好,遗世独立,最看轻身份与权势。如今……唉……如今想来薄肃并未说错,他真是恨不能高攀他们,敛些钱财来偿还这笔巨债。又庆幸薄肃不知他此番境地,悲戚惨淡,惹人同情。他才不想被他可怜。来到前厅,裴云惜撞见了正坐在桌边沉思的裴老爷,“爹。”裴老爷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