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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暮春生日,算是大月份,真要比大小,她也有胜算……谁知王放精于看人脸色,一见她神色微动,那“七”字忽然拖长拐弯,并没有告一段落的意思。“……八`九岁吧。嗯。”眼尾一个得意的微笑。罗敷:“……十七八`九岁?”头一次见到如此清奇绝俗的说法。“到底多少?”王放满不在乎地一笑:“我也不知道。你说是多少,便是多少咯。”她默然,不知该不该跟着他乐。她秦罗敷生长于贫贱,至少还知道自己的生辰年月。王放对此显然已经习以为常。眼珠转了转,忽然放低声音。“多数人只知我是阿父的养子,大约是某家远亲。细节上的来龙去脉……太惨烈,阿父不爱提,因此知晓的人不多。但你既然是他夫人,阿父定会对你全盘告知。所以……”罗敷忙道:“我明白。我要让别人看出我心里有数,但是不乱说,肚里有皮球罢了……”王放松口气,笑道:“皮里阳秋!诶,要不是你不识字,我真要觉得你是骗走我阿父的那个人了。”罗敷勉强翘一翘唇角。总觉得他这次笑得有点夸张,似乎是急于冲淡方才的萧索。其实还有不少疑问没得到解答,但她有点不敢再问了。王放却神态轻松。转过一个山坳,扑面清幽翠绿。他赞了声美景。忽而目光跳跃,又看她裙角,尖尖绣鞋时隐时现,在起伏的土路上走得深浅不一。前方一个碎石土坑,他自然而然地牵马踏进去,给她留了个稍微平整的路面。白水营居然很快就到了。罗敷觉得有点不真实。夜里那一场赶路,一则心慌,二则漆黑,三则王放故意绕路,她连半个路标也没看清。眼下看来,离邯郸城似乎也不远,只不过坐落在山岭之间,远远看去,颇难得见。此时,借着明媚的天光,她才正式得见白水营的全貌——有寨栅,有田亩,有房屋,和一个普通田庄唯一的区别,就是栅栏门口的那些守卫,不是寻常村子里的大壮二壮,而是真正经历过征战的士兵,气质上清晰可辨。王放远远一声长喝,栅栏门急切地开了。隔得远远的,罗敷便听到几声如释重负的叫喊:“夫人回来啦!夫人回来啦!”迎面奔过来几个人,又是紧张,又是欢喜。“夫人!大家寻你不着,正慌哩!你去哪儿了?也不和咱们说一声!”罗敷知道该如何答。和王放互相看一眼,有些难为情地说:“我、嗯……昨夜里不太舒服……”点到为止。后面的话由王放补全:“秦阿姑不是有梦游症?昨晚上我去寻牛,可巧看见她在山坡上游荡,就站在那块大石头边上,眼睁睁看她掉下去了!哎哟哟,好险……我搓了半夜的绳子……”他抚摸心口,仿佛真的见义勇为了一遭,压低声音,告诫众人:“别乱说啊……”众人忙不迭点头。自从来到白水营第一天,主母就坦承自己有“心疾”、“梦游症”、“疯病”,足见对大伙的信任。但她一个妙龄女郎,有这些病症毕竟不太体面,于是经王放一提醒,众人都很体贴地保证:“不乱讲,不乱讲。”至于王放为什么要花上半夜工夫“搓绳子救人”,而不是跑回营里求助,自然是顾及主母的颜面,不愿让这事被太多人知道。十九郎在营里闲人一个,各种闲事都爱管管,人品倒没什么大瑕疵,否则主公也不会收他做养子。他说出的话自然也不会有假。再看秦夫人,衣裙上溅着泥灰,布鞋半湿,秀发也挑出几缕凌乱——虽然容色犹在,到底显得狼狈。不是失足摔倒,还能有什么其他的解释?“先入为主”四个字是强大的武器,能把任何鸡零狗碎的线索,整合成一条似是而非的证据链,让不动脑子之人深信不疑。王放笑道:“愣着干什么?赶紧带阿姑回去压惊啊——早饭做了没有?大黄找到没有?”一边说,一边牵着罗敷乘的那匹马,大摇大摆进了寨门。还没走两步,就怔住了。往日的白水营,也就和寻常田庄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般来说,现下这般天光大亮的时节,大伙人人都不闲着——有人下田,有人放牧,有人打铁,有人洒扫,壮丁们定时cao练,以应付不时光顾的山匪强盗。可今天不一样。一阵不寻常的寂静笼罩了全营。王放很快找到了那寂静的源头,轻轻倒抽一口气,顺势把马缰一拽,挡在罗敷前头,转头轻声说:“别、别过来啊。”只见正中的庭院门外,谯平负手而立,袍袖轻飘,身形沉稳,一如既往的玉树临风。和往日不同的是,他胸前顶着一把快刀刀尖,离他前襟半寸远。此时若来一阵大风,把那刀往前刮半寸,他就危乎哀哉。持刀的是个满脸虬髯的壮士。罗敷十分确信,昨天在白水营没见过这人。虬髯汉并非单身一个。他身后气势汹汹的,排着十几个戎装大汉,个个脸上写着“找麻烦”三个字。当然此人也并非完全控制场面。刀疤脸颜美和矮胡子曾高,一高一矮两把刀,准确地指着他的左右两肋。只是碍于谯平被制,投鼠忌器,不敢妄动。倘若这人敢捅谯平,他自己也马上会被两把刀贯穿个透心凉——当然,谯平多半也活不成。箭在弦上的僵局。四周围着十几个噤若寒蝉的白水营人众,谁也不敢动一动。只有曾高身上那件主公所赠破皮袄,一阵阵往外散发着不太令人愉悦的气息,惹得那虬髯汉不时皱眉。还有王放手里牵着的两匹马,眼看马厩近在眼前,肥美的草料堆在里头,却停住不走了,大为失望,焦躁地喘粗气。谯平倒不慌,色若平湖秋月,开口道:“淳于通,你远道而来,平本应为你接风洗尘。我已下令置办酒席……”那叫淳于通的虬髯汉须发戟张,暴躁打断谯平的话:“谯子正!我们大老远从邺南赶来,不是来跟你喝酒的!你今日再不给个说法,别怪我不顾往日情面!”淳于通虽威猛,但那持刀的手青筋毕露,极其细微地轻轻颤抖着。也许是用力过猛,也许是心虚过甚。王放飞快四顾。倒没人注意他。他忽然低声说:“阿姊,借支簪子。”罗敷:“……借什么?”没等她表态,他已瞄准她乌发里那枚云鹤纹漆木发簪,利落拔了出来。罗敷秀发丰厚,除发簪外,另有钗梳,发髻倒也没散。她只是又惊又怒,护着头发,悄声斥道:“你干什么?”王放拽下自己绑发的绳,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