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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卞巨怔住。新任的左院判也不姓陆啊?再说陆家除了那位改了姓的和亲公主,哪里有余下的沾亲带故的人?他把洛阳跟陆家结亲的大族都在脑子里快速翻了一遍,陆氏子弟单薄,当时又夷了三族,好像真的找不出一个血缘之亲来。那时今上立誓,应是故意要违逆先帝的意思,存心要看先帝带着丁点愧疚又无力斥责的样子。王放道:“统领还有其他要事?”卞巨随机应变的本事格外高强,躬身一礼,顷刻间消失在殿中。寝宫内因公主移驾燃着菡萏冷香,袅袅地窜入鼻端。王放按着眉心低下头,手中的笔却冷不防停住了。刚才纸上在谈话间无意识地多出几个草字。他雪白的袖口微微一动,数颗水晶被手指贴得温热,光滑圆润的触感压着肌肤,又生出一丝舒适的凉意。他终究没有把这页揭去,而是蘸了淡墨,继续接下那两行字。……力之于时,声之于羌。似往已回,如幽匪藏。十月廿三,太医院下辖的所有医丁和医士都来到太医署,参加三年一次的大考。此次考试有两位院判、三名御医和若干吏目监考,七十多人被分到四处,官署被清理一空。日头甚好,偌大的院子便做了考场,与屋内里应外合。罗敷早早地来到屋内监考一群医学生,他们平日在城西太医院开设的学堂里学习各科典籍,很少真正地到千步廊来。屋里的学生都是最大医户的子弟,为了得一个不受风吹日晒的考试环境,家中长辈打点礼部也都花了不少精力。辰时的鼓点一敲,堂下叽叽喳喳的议论霎时停了,换做纸张哗啦啦的响声。学生们或抓耳挠腮,或胸有成竹,罗敷绷着一副好奇又不想被瞧出来的神情,从主考官的席位上走下来巡视。试卷出自礼部,也不知道是谁出的,她选定了一个专注的考生,悄悄走到他一旁看他写题。那考生写得好好的,突然发现白色的试卷上多出一块阴影来,愣愣地抬起头,而后“啊”地吓了一大跳。整个考场的目光立刻就集中在了罗敷身上。她有点惭愧,安慰学生道:“我只是随便看看,不料妨碍你了。对不住,你继续写吧。”其他考生眼色复杂地左看右看,罗敷清清嗓子:“大家都写自己的,题量比较多,需要抓紧时间。”她第二道关于火针刺法的针灸题还没看到一半便被赶走了,心里很是不甘,遂状似无意地晃到最后一排去看香烛燃了多少,顺便瞅几眼考生的答法。这边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端端正正地写着“麻油满盏,灯草令多如大指许,丛其灯火烧针”,那边一个弱冠之年的青年磕磕绊绊地默写“先令他人烧针,医者临时用之”,而离她最近的胖子在念念有词““以针置火中分热,于三里xue,刺之微见血”……全部都是僵硬死板地往书里套原句。罗敷失望地转向下一题,正是她擅长的辨证施治。不得不说题目出的很有水平,从第三题开始,试卷成了一个整体,环环相接,均是针对一个病人。例如某地某人二月上旬得某病,给出指定药材,令诸生在三月前使其大体康复,并要求写出用猛药的后果。此种后果会成为夏季的病因,接连下一题便是令考生在夏秋时节彻底让病人康复。采取不同的方法可能会导致不同的后果,考生们得按照自己的思路和诊治方法一路写来。最难的是控制药效和时间,如果哪一个人超常发挥,在一月内就把病给一次性解决了,那后面的题当然是空白。她觉得这份试卷的出题人说不定能和她师父说上话,这训练的方式实在太像了,不由自主就想起小时候在玉霄山上过的年月。罗敷盯上了几个埋头写题的学生,他们答的都不错,可还是离她的标准尚有一段距离。她自己也一题题地在脑子里依次做过,有的地方也拿不准,就知这考验的是医师们的处理手段和应变,把学过的理由变成实际说清,成效倒是次要的。香很快燃了一半,考生们的额上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衣袖在桌面上摩擦的动静越来越大,像一群精力充沛的蚕虫在啃食桑叶。她揉了揉眼睛,刚想回到考官席上捡本书看,堂屋的门却倏然被推开了。刘可柔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对她道:“秦夫人,外面有人找,我先代你在这看一会儿。”罗敷疑惑问道:“什么人?在院子里?”刘可柔一手拍上背后一个不老实的脑袋:“乱看什么!你家里花钱让你在屋里考,可不是让你捧回个作弊美名的!”又和气道:“许是方公子的长随,可能是从前见过一次,面熟。”提到方家,罗敷便不得不想起司严和她说过的“要事”,瞪了无辜的刘可柔一眼。对方何等玲珑人物,自从上次他叫她到司严房里议事,得知谈的却并非自己口中的“考评”,便立即澄清是院使要他这么跟院判说的——大家都以为商谈的是考试评级,所以他自己也没多想。然院判从里面出来时怒形于色,他一时间就想了十个八个法子打算维持和院判来之不易的关系。罗敷这几天对他一直不冷不热的,她不相信刘可柔对司严为什么喊她的事情一点也不知情。此时她道了声谢,便径直走出了堂屋,留刘可柔一人整治欺负她眼神不好想趁机交头接耳的年轻学生。“进考场搜得那么严,你们还跟个没事人似的在考场上唧唧歪歪,莫非是觉得太医院的考试比不上科举一人一间房?真够给你们家族丢脸!”穿过摆着几十张桌椅的庭院,大门外寒风飒飒,却不见什么长随。以后那个热心下属说的话罗敷再也不信了。方琼站在一株高大的晚桂下,身形清减了不少,精致的眉眼处微微疲倦。他清隽雍容的气质其实和王放有些像,但多了几分天生的风流,如今奔波的风尘之色愈显,好像瑶池仙境里的公子把自己义无反顾地投入到人间纷扰的烟火里。夺去了小侯爷的称呼,他是个纯粹的商人,让罗敷可以敏锐地察觉到他在这两个月里的变化。她上一面见这个人还是在侯府中,那时他半边衣袖都被鲜血染红了,却决然不回头看一眼,想必被从小到大的挚友伤透了心。方琼见人来到几步外,按了按眉心道:“秦夫人不必责怪凌御医,我让长随退下备车去了。我长话短说,方氏决意南下一趟,须带数名太医院的在值医官沿官道渡郢水,经过渝、栎两州和季阳府去南海教化地方。方氏已不在朝中行走,但各地惠民药局都刚刚起步,此时决不能出差错。司院判和你谈过,我怕你听不进去,又兼此事干系重大,于是顺路来了官署。”这个理由罗敷姑且就相信了,她想起与端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