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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道:“凌御医说什么呢,不仅公主难得如此喜欢她,连陛下都极看重这位秦夫人。”暖阁里窗户全部闭上,红罗炭燃起一室春意,王放得知初霭并无大碍,便将外袍解开交给樊七,让他脚步轻些。樊七脑袋最是灵光,余光瞟到榻边的一双短靴上,青底绣兰草,是五品的医官。秦夫人一直混得不错,至少比袁行好,难对付的长公主也愿意亲近她,想必是个很尽职的大夫。他端着茶具,忽然手一抖,想到了在卫婕妤那儿听到的闲话,不由低下头不露痕迹地往榻上瞧——也没怎么样,难不成人家胆子大点,救过陛下的命,就发展成陛下看上她的戏码了?那些女人就是无聊,看现在陛下多淡定,连希音都下去了,不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嘛……榻上起了动静,初霭睁开惺忪睡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小孩子恢复能力好,不过一个时辰,药物效果惊人,她身体的温度已降得差不多。罗敷与她大眼瞪小眼,她不睡了?希音说公主上次被今上一训,起床的时间严格控制在辰时之前,大概是养成了习惯吧……可是她困得不行。初霭懒洋洋地拽着被子,斜眼瞟着罗敷,声音棉花一样软:“院判阿姊,念到哪了呀?我好像只睡了一刻钟。”罗敷哪里知道刚才翻到第几页,目光擦过白纸黑字,把书往身后一藏,顺溜道:“一章,子路、冉有、公西华侍坐……”幸好是本,谁都能背个一两句,她就继续背书:“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樊七摆好了茶具,听到一大一小两人问答,不禁摇首笑了笑,一转眼,自己跟前的茶盏不见了。七寸高的红泥炭炉,向来不登大雅之堂,只是颜色得公主喜欢,便一直放在流玉宫里的木架上。民间供上来的玩意,只合在溪边用活水煮茶,陛下却在这个时候有闲心泥炉烹雪?乌榄炭在炉心里燃烧,淡蓝色的火苗均匀跳跃,水生幽香,微微有声。过了几刻,四边泉涌,累累连珠,再则腾波鼓浪,水气全消,老汤既成。三沸之法毕后,王放一盏盏洗过去,斟了两杯,袅袅的蒸汽带着清芬弥漫在空中。煦风般的声音回荡在屋里,带着一点点低哑,令人莫名地安心。“春深时节风和日丽,大家都穿着暮春轻薄的衣衫。从岸上走来五六个青年,带着几个孩子,来到沂水沐浴祈福。他们在舞雩台上吹着柔和的风,后来一边唱歌一边回家。圣人也很赞同曾皙的想法,这样的生活悠闲又无所顾虑。”“原来圣人也喜欢轻松……院判阿姊,我更不想看书了怎么办?”“圣人并不是喜欢轻松,这个时候他已经游历回国,生出退避世事之意,而曾皙的说法与世无争,符合圣人当时的心境。这其实是一件很悲伤的事,自己的愿望不能达成,只能依靠想象来获得满足。”“可是圣人从来都是对的,他怎么会伤心呢?”榻上的罗敷似乎想了一阵,方道:“这只是我自己的看法罢了。不过人都是需要想象的,因为不可能过得像想象中的那么好。殿下还小,这些问题去问殿下的老师们吧。”“院判阿姊,我告诉你一件事啊——”初霭咳了两声,带了丝俏皮道:“你刚才直呼了皇兄的名字。”王放站在桌前,晨曦映在他的靴底。他静静地看着汤面的泡沫消失,眸光清浅,笑意温柔。看得樊七急忙收回刚才的自言自语,什么不出格,分明极有可能马上就出格了!那他还要不要继续留在这?不对,小公主在这,陛下再怎么出格也得顾忌着啊。今上的名虽说民间不须避讳,但也没人敢当着皇亲国戚的面喊那几个字,“啊,我忘了,公主不要和陛下说就行,公主嗓子不舒服,别说话了。其实据说家父给我起名字参照了曾皙的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院判阿姊,其实我是饿醒的,你去叫嬷嬷把早膳端上来吧,我们一起吃。”初霭偏头想了想,“阿姊念着书我果然睡着了,下次就用这个办法。”罗敷精疲力竭道:“其实我也快睡着了,殿下一定要我在这里陪着么?”初霭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她,指指自己的脖子,头点的如捣蒜,又指着枕头,做了个睡觉的姿势。小女郎太可爱,罗敷忍不住笑了,从善如流地躺倒在榻上,在枕头上和她并排挨着,敲敲她的眉心道:“你说这样?”初霭的目光一下子滞在她身后某个地方,罗敷发觉不对,掀了被子就要起身,肩上却平白多出一双温热的手来。她努力仰起头,看到他微笑的脸,蓦地一股愧疚自心底涌上。罗敷攥住他一角袖子,低声道:“抱歉。”第92章苍天饶过“哥哥……”初霭张着手要他抱。罗敷的眼前浮现出千秋节那一天的暴雨。他默许匈奴人拿走了专门给meimei治病的药,作为代价只是跟她说了句以后由她负责公主的病。现在初霭病情加重,而她这一两个月竟未能上心,实在是没有践行她当时的诺言。毕竟他已经给了她最大的宽容。“公主先天带来的病有加重的趋势,亟需压制,陛下……”王放看了眼初霭,反握住她的手,“我自有对策,不要觉得对不起她。”“哥哥!”初霭好半天才掀开被窝,气息一个不稳,又剧烈地咳起来,“你……你来了,云云生病了,可不可以不看书?”王放把她拎到床边上,初霭抱住他的腿,莹莹的大眼睛祈盼地望着他。“本来想着你若在睡觉,就不提此事了,但难得你精神足,还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做兄长的甚是欣慰。”他扬声道:“樊七,带公主下去,陆都知担心的紧,让他顺便查查公主课业。”樊七“哎”地应了声,心想陛下果然不能当着小殿下的面出格,将头点了两点,却顷刻间噎住了——那那那床帘怎么又打下来了啊小殿下快别往那看了!罗敷撑着软枕茫然着,冷不防他欺身过来,飞快地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待弄清楚发生了什么糟心事后下意识将被子一举,隔开了他炙热的视线。初霭还在叫:“哥哥你欺负院判阿姊!院判阿姊是我的!”樊七苦着脸捂住公主喋喋不休的小嘴,“小祖宗咱们这就走了。”“啊!哥哥你煮了茶,我还没喝呐!”樊七一介文书里来去的司礼太监,手上力道抵不住小孩子这么一挣,却听幔帐里头今上来了句:“喝完药不能喝茶,不是给你煮的。”初霭喉咙痒,喊不出来就作势要哭,今上懒洋洋地道:“不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