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9 他一时间难以用rou躯去承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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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季Neptune101最终回依然是现场直播,出道由全民票选,时间定在新年的第二天晚上,市民放假,有闲暇时光打开直播平台看节目,收视率也会飙升。 而新年第一天,按照宇智波家的惯例是要去家族供奉的神社敬神的。鸣人不知道这些年佐助和家中关系如何,还会不会遵循往日规矩,回到长野县拜神。 他在累得半死的训练期间故作迂回、假扮聪明:“北九州大雪,航班延误率很高,听说有离开的学员在机场滞留了一晚上呢我说。” 过了一会儿鸣人收到佐助的消息:“所以呢?” 鸣人霎时气得牙痒痒,不愧是演员,真会装。 “大蛇丸不会黑心到初诣还给你安排工作吧?” “艺人没有节假日才是常态。” 鸣人哑然,正陷入纠结,寻思到底要不要直言之际,佐助已然把机票行程发送过来,赫然是1月1日的航班:“节目组早买好了票。正好找你有点事,决赛前得解决了。” “找我有事?”漩涡鸣人一个劲儿地猜,“签广告?见资方?不会你真的给我买了C位出道吧我说?” 佐助懒得回复,技术性掉线。 不得不说,佐助这人有时候装得特像个民间神婆,话只说一半,却能把人直勾往上钓。短短一句话闹得鸣人辗转反侧好几天,终于等来大明星的慰问。 深冬的北九州化为迷蒙的雪国世界,雪路太厚,佐助租了辆底盘够厚的越野,停在上回他俩碰面的僻静角落,鸣人将自己裹得跟一头棕熊似的往车里扎,一身雪粒瞬间扑到了佐助身上。 佐助一手抽出手帕擦雪水,另一手扔过去厚厚一叠文件:“先签字,签完去神社。” 鸣人被方才的一顿大风刮得直接倒退回神智未启的年纪,匆匆翻了几页,专业术语太多,他看不懂:“这啥啊,结婚协议?签完直接去神社结婚?” 佐助:“……” 鸣人羞涩挠头:“现在结婚会不会太早了一点啊我说,我还事业未成呢。” “……是经纪约。”佐助把手帕收回袋中,揉了揉太阳xue,“签完之后你所有的经济活动,都会转移到我个人公司名下。” 鸣人:“?” 鸣人:“这不就是结婚协议?” 佐助无言以对。 “不是,我记得你所有合约都签在音隐公司。”鸣人虽然对法律一头雾水,但这点基础的常识还是具备的,“你的个人公司是音隐旗下的?” “我和音隐解约了。” “这么快就到期?” “没有,当初我们签的合约上有漏洞,就算期限未到我也可以单向提出解约,而且不必向对方付出任何赔偿。说不准他还得卖股份赔我钱。” 这番话一出,鸣人当场瞠目结舌了好几秒:“你当年签约的时候就给大蛇丸下好了套?” “什么下套,会不会讲话。”佐助一脸不快,“当初我也只是有个大概的想法。” “那是什么时候……” 话到此处,鸣人终于后知后觉,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本来打算利用完大蛇丸就解约,当初你想做乐队……”佐助顿了顿,含糊略过,“谁知道你那脑子怎么想的,还真一去不回头了。” 鸣人一边听对方讲话,一边低头,认真地在文件最后一页签上自己的名字,按上指印,字迹一笔一画都十分规矩,犹如幼时初学运笔,幼稚得不可思议。 教会他写字的老师名叫伊鲁卡,是个皮肤黑黢黢的四国男人。后来他被自来也带离救济院,临别时伊鲁卡搂住他的肩膀,对他说,鸣人,你一定会活得比谁都自由、比谁都漂亮,因为你经历过最无助的孤单,所以更懂得珍惜你爱的和爱你的人。 他侧头看自己的“爱”,对方的脸在干燥暖和的车内也冰冷发白,好像永远不会染上世俗的温度,可他明明已经在满地流金的世界里浮沉许多年。 鸣人把指间脏兮兮的红印子,磨蹭到对方的手背上。 “脏。”佐助轻轻说,却也没有挣开。 他们的相遇和成长似乎都太孤单、太匆忙,有人教会他们翻书识字,却没有人带领他们见识该如何去爱人——环顾四周,竟然每个人都是茕茕孑立的。 十岁的漩涡鸣人仓皇抓住十岁的宇智波佐助的手指,只顾着朝前奔,朝更上一层地奔,他们谁也不让谁,最后把生活都积压出一道黑色的裂缝。往里一跳,就天各一方。 “我这不是回头了么。”鸣人小声嘀咕,重复道,“我回头了呀。” “我知道。” “你才不知道我说。”二十三岁的漩涡鸣人再次抓住对方的手,十指紧握,像孩童抓住了糖果便不舍得撒手,“我一直、一直……一直都没有放弃过,只是我们相隔得太远了。” 而现在我追上来了。 佐助看着那鲜红的印记,叹了口气,说我当然知道,像你这样的笨蛋永远会冲在最前头,并且死不悔改,不懂得放手。 新年第一日自然要去神社。 越野车一路朝北行驶,直到可以清晰看见神社外的重重鸟居才熄火。大雪把建筑掩埋了泰半,注连绳与景致融为一体,红色的鸟居顿时成为天地间最清晰的标志。 这座神社远离城市,规格颇小,即使是这样特别的日子,前来祈福的市民也寥寥无几,两个人裹厚围巾挡风,口鼻遮得并不严实,全然不顾忌被认出来。 鸣人快步在前张望:“你是怎么找到这么偏僻的神社的?” 佐助道:“谷歌搜‘小众神社’。” 鸣人还挺赞同:“哦哦,科技改变生活。” 的确是够小众,神社门口的净心池结了一层绿色的冰,僧人和游客皆不在意,往里走是一人高的绘马墙,经年累月也没将它添满。佐助买了一枚绘马书写祈愿词,鸣人也跟着掏钱买,并试图斜眼偷瞄对方的心愿。 佐助皱眉挡住:“你有没有点常识,被身边人看见就不灵验了。” 鸣人嘟囔:“小气鬼,还这么迷信呢。祈愿如果能成真,那我一定每天都来挂一个愿望我说。” 佐助没有答话,他其实并不大相信这些,从前和家里人一道入寺也不过是循规蹈矩,祭神的礼仪,祈福的台词,甚至仪式上的衣物规格和折扇尺寸,都是一早被先人制定好的。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观点,鸣人大声念出自己写下的愿望:“漩涡鸣人一定会第一名出道。” “你这语气好像在威胁神明。” “我在威胁你啊我说。香燐都偷偷跟我泄露了,有个富婆粉打算花钱给我买C位出道。”鸣人朝他的“富婆粉”笑得呲牙咧嘴,“看不出来本大爷这么值钱。” 佐助无所谓道:“随口一提,第一名是你发下的宏愿,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出道也没关系?” “随你。” 佐助将双手揣入大衣口袋,往有暖气的室内走去,鸣人忽然大叫一声对方的名字,口中呼着白气,水蒸气把脸氤氲得有点模糊。 “佐助。” 佐助回头露出询问的神色。 “我这样莽撞地来参加比赛,再莽撞地找你重归于好……其实根本没想过你会如此轻易地答应。不对,不是答应,应该说是宽恕。”鸣人在雪中涨红了脸,目光灼灼,“你的态度太平静了,我不明白啊我说。” “不明白?有什么不明白的。”佐助回身站定,把挡住嘴唇的围巾压低,“那时候我们互不理解,整日吵架,简直把对方视作仇敌。最后一次见面我砸坏了你的吉他,而你害得我跌进河道,差点儿淹死。” 时间停滞在这一瞬间,连半空飘飞的淡薄雪花也不敢坠地惊扰。 “所以你逃了,你很害怕。加上自来也的横死,你的恐惧加深,就此做了懦夫。” 他们顺着鸟居往深林处走,等到周遭不见人影,目之所及便只剩微风中轻轻嗡鸣的树枝,还有偶尔掠地而过的漆黑乌鸦。 或许因为距离濑户内海不远,风是微咸的,乌鸦的啼叫高亢而颤抖,像是婴儿的哭泣。他们曾经居住过的东京地区从来没有这样的乌鸦。 鸣人问:“你调查过自来也的事?” “说不上调查,托人了解了一下,并不清楚他生前发生的事情。” 佐助只与自来也仓促几次会面,白发老头长期流连声色场所,据说早年身份不干净,恐人报复,向来不太回家看顾鸣人。 “他突发奇想回东京看望我,不料途径北区遇上仇家,被枪打中,失血太多。”鸣人说,“我们一起跳进河里那天是我生日,你还记得吗?他也许是想给我过个生日。” 佐助沉默不语。他当然不会忘记,那天是鸣人十九岁生日,他本打算和恋人像小时候那样,坐在南贺川的花堤上,看夕阳殆尽在地平线。可鸣人背着吉他、松垮着机车外套在河道旁发疯,不知从何处得知佐助会去法国拍一段时间的戏,电影尺度不小,还签了特别协议。 金发少年的占有欲,在那一日膨胀到身体再也装载不下,他不愿旁人注视佐助的眼睛,不愿佐助去往九千公里以外的陌生世界,不愿那个世界里没有自己。 他扔掉花束和吉他,拉扯着佐助一起投河,闭眼再睁眼,两个人皆进了看护病房。 医生下了病危通知:宇智波佐助持续昏迷不醒,恐怕有脑损伤。 “好色大叔去世的第三年,我在他墓前遇见了纲手婆婆,嗯,虽然叫她婆婆,但其实是个看起来非常年轻漂亮的女人。” 鸣人的额头上似乎渗出汗水,也或许是雪花被他的额头融化:“纲手婆婆是好色大叔几十年的老朋友,我第一次见到她,是你在急救室昏迷那段时间。她站在我的病床前说,自来也死了,因为身份信息模糊好几天才联系到她,等她从国外飞回东京,尸体都封进了医院冷冻库。” 佐助背靠鸟居刻有年月与姓名的木柱,点了支烟,火苗在这样的温度下很难点燃,他尝试划动了十几回。 鸣人问他还有没有多余的烟。 佐助不答话,只深纳了一口烟气,将嘴唇紧紧贴上对方的。烟气在风雪里淡得连舌头都尝不出滋味,但吻可以传递一切。 他知道鸣人身世错综复杂,一出生父母便为保护他而去世,二十多年来唯一称得上亲人的,唯有自己和自来也。那时候他害怕极了吧?人生中第一次别离就是刮骨之痛。 吻可以缓解这样的疼痛吗?他也不敢确定。 干燥的嘴唇很快便分开,鸣人搓了搓发红的脸,继续道:“那时候你在急救室,好色大叔在冷冻库,全都是因为我。我往医院窗户外面看,连太阳都变成了灰色,我还愣愣问医生我是不是变成了色盲。” 佐助低声说:“不是你的错。” 鸣人闭上眼睛,笑道:“可那时我害怕了,我一想到你就觉得害怕。我只能跑得远远的,每天发消息问小樱你有没有转危为安,有没有苏醒过来,可以吃饭了吗,可以下床了吗……后来连小樱的联系方式也删除了,毕竟她也算是我的好朋友嘛,不要沾惹上我这么顶级倒霉的人。” 佐助顺势问:“那顶级倒霉的漩涡鸣人先生,既然都你跑得远远的了,还来节目里咬我一口干什么?” “……因为失去过了,才会懂得那种心空掉一个洞的感受呀。”鸣人于心有愧,连头发丝都偃旗息鼓,“再见到纲手婆婆时,我们一起拜祭过好色大叔,她又领着我去了一个男人的墓前,她说那里葬有她的初恋。因为恐惧着‘再次失去’,所以她始终封闭着情感,拒绝任何人进入心门。” 直到连自来也也永远地离开她,成为酒杯中的一道残影,夜半想找个人撞杯,仔细一听,只有窗前不知何时挂上去的风铃摇响。 “她和好色大叔,即使是作为朋友,也有太多年的时光不曾会面。等到回头的时刻,发现身侧竟然空无一人,举目只剩自己。” 佐助夹着香烟,手腕悬空,任由一支烟燃到底:“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你不会只剩自己。” “我不愿意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更不愿意放任你一个人。”鸣人似朗诵一首情诗般,坚定道,“你是我童年时的梦想啊,佐助。” 佐助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应对什么。这句话太重了,他一时间难以用rou躯去承托。 他只能直直看着鸣人的脸,重逢这么久以来,这还是他第一回如此认真地端详二十三岁的漩涡鸣人——从前他比对方身高一寸,如今两个人已然相同身量,鸣人的脸庞坚毅了些,皮肤稍稍变深,但那双蓝眼睛还是依然透亮,藏了他们小时候的晴日天空。 鸣人伸手握住佐助的手腕:“这几次抱你的时候就想说,你太瘦了,这些年为了上镜效果,大蛇丸那个混蛋肯定没让你好好吃东西。” “笨蛋。” 他骂道,再次亲吻这个男人,把脸凑上去,捂住鸣人的耳朵亲微颤的眼皮,一路贴合到嘴唇。紧接着他攥住鸣人被雪粒覆盖的羽绒外套,把他重新压回鸟居,嘴唇覆盖嘴唇,舌头与牙齿磕碰在一处,叮叮作响,仿佛一场激烈斗争。 最后佐助忍不住咬了一口鸣人的舌头,带血的唾液从嘴角往外溢,铁锈味的。 “你要不要这样报复我。”鸣人双臂交叉挂在佐助脖子上,不让他离开,可怜兮兮的语气,“我舌头好痛,明天演出怎么办啊老板,我要是给公司赔钱了你会怪我吗?” “会。”佐助也被他逗得轻松起来,故作冷淡道,“我还会把你卖去风俗店当侍应生。” “然后你来点我吗?” “然后我来收你的卖身钱。”佐助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既然如此,我也给你说个事吧。” 鸣人:“?” 佐助打开手机,翻找了一会儿页面,对着漩涡鸣人晃了晃,只见屏幕停留在一个叫做“ラーメン111”的用户推特主页,用户头像是一碗拉面。 “啊啊啊!”鸣人高声大吵起来,“你是怎么找到的啊我说!这不可能,全日本那么多叫拉面的用户。是不是香燐告诉你的?可她应该也不知道才对。” 佐助似笑非笑。 鸣人眯起眼睛凑近看佐助的脸:“难道你黑了我手机……” “……你还是别猜了,以你的脑子想不明白的。” 鸣人“哦”了一声,过了好一阵子陡然跳起来,反应过来什么指着佐助:“那你岂不是看完了我的账号内容?!” “看完了啊,说实话义务教育不太过关,语法错误挺多。你当年没把卡卡西气死也是挑战了人类奇迹。” 鸣人一把抢过手机往下滑动翻找,小声嘀咕:“哪有什么语法错误啊……” 谁知往下一翻就是佐助上一部电影的蓝光DVD照片,鸣人买了初回限定和通常版两套,端端正正摆在架子鼓上,配文还挺长: “在录节目的前一天收到快递,应该来不及再看一遍电影了。之前在影院就觉得这次的演绎特别精彩我说!罪犯和普通人的身份切换就好像宵夜吃拉面一样自然,啊,这个比喻好像有点奇怪,但我很喜欢角色作为普通银行职工下班后,吃过期面包、偷公交站台的雨伞、对迷路的小孩视而不见的设定。可以感受到他的确不爱人类,所以对自己的罪行始终无法愧疚。这也是人性吗?还是说,他已经完全退化了?” 这些年里,他认真观看过他每一部电影,用文字、用心脏记录下来,从一开始的“什么啊完全看不懂”,到如今已经能够体会到佐助演绎角色时的情感和技巧——他是认真地在努力追赶他,一定要追赶上他,等到某一天迎面撞上,可以毫无疑虑地解读出对方每一个眼神。 佐助低声说:“你还真是笨得要命。” 鸣人捂住脸,连佐助骂他“笨得要命”都令人脸热:“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会来参加节目?” “我不知道。全日本每天有那么多节目,谁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真的吗?怎么觉得你又在给我下套了我说。”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 “我才不像佐助一样,整天嘴里都是摸不着的大道理。” 地处偏远的不知名神社,风雪歇了又起,老僧推门打钟,一转眼乌鸦全都跑到了另一座山头。有人凑近了脚步,不经意打量着他们,似乎正在奇怪面前人好生眼熟。 趁着对方还未认出,偷偷抽香烟、谈恋爱的小情侣踩着湿滑的雪路往回走,深庭曲折,他们被无数一模一样的石灯笼迷了眼睛,好半晌才找到回程的路。 夕阳垂于房檐一角,风雪缭绕在那团橙黄的光晕里,然后簌簌扑下,好似一场由黄金碎片织就的大雨。漩涡鸣人在那团光里看见了明夜的舞台,树梢拂动响出了琴键的声音,而那些碎片是飘散的迷人礼花,吹在他的鬓发上,吹进他的眼睛里。 鸣人抬手去抓,呼喊他唯一的观众来观赏:“佐助,快看,像不像我们在高校化学课上做过的那个实验?。” “什么实验?” “我想想,名字一听就很贵的那个......对啦,黄金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