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水
嘉仪的身子究竟弱到何种地步,陆骁不得而知。只是待他回过神来,便已出现在了林芳阁她的卧房外头。 他拧紧眉心,压下内里的愧疚:是他昨日的话太过分,大约伤了她的心。 他只是来看一看她,绝不会逾矩。 如今夜幕降临,他立在她窗户外的一丛月季里,垂下头听屋里的动静。 她好似病得更厉害了,便是关上了窗户,她捂嘴咳嗽的声音依旧传进了他耳朵里。丫鬟们忙着为她擦身舒气,好不容易睡下,偏偏她总是被咳嗽憋醒,又使贴身丫头起来忙碌。 这般来回了许多次,里头的贵女终于有些疲倦,哑声吩咐:“无事了,你们去歇着吧,我累了。” 待众人熄灯离去,她缩进了被窝里,窸窸窣窣的,不知是什么声音。 陆骁凝眉细听,忽而察觉到一声极轻的咳嗽,夹杂着啜泣——他身体一僵,心尖仿似有蚂蚁爬过,伸出一只手掌悬在窗外,却又忽而顿住。 他进去了,说什么?说他并非那个意思,他定会救出林家父子? 他咬紧牙关,只觉自己可笑。若要狠心,她这般反应正说明他做对了。 他立在那处一动不动,待到月亮垂下,院里唯余的一丝光亮也灭了,他终于抬起脚,想要离开此处—— 这时,屋内传来一句哑声呢喃:“水。” 她几刻钟前便睡着了,现下大约是因为喉咙干涩,睡梦中迷蒙想要水喝。 陆骁迟疑地顿住,侧耳听她丫鬟的动静。 大抵是因为上半夜太过疲累,也因她声音太过细弱,守夜的丫鬟未曾起来,而她的轻喊里已带上了哭腔。 她总是哭,被他放狠话也哭,没有水喝还是哭。 陆骁微叹了口气,捏成拳的手掌倏地松开,眸色幽暗,决然地推开了那扇横亘在二人之间的窗。 屋内并非一片漆黑,还留了一颗夜明珠在她床头,微弱的光芒照着她的脸颊,红润却又羸弱。 陆骁探出手,轻轻地搭在她的额上,极烫的温度传到了他的手心,热度太高。 他眉心一沉,自银盆中将湿帕子拿出来拧干,擦拭着她的脸颊。 嘉仪烧得迷糊,但察觉到终于凉了一些,不由贴着冰源过去,轻声:“水……” 陆骁在外头站了半宿,身上被夜色侵染得冰冷,见她想要往身边凑,垂下眼离远了些——他一手拿起桌边的杯子,一手托在她后脑上,将杯沿贴在她干涩的唇边。 她触到水源,立时迫不及待地喝了起来,却因拿杯子的主人小心轻缓,无法畅饮。 嘉仪渴极了,不想再这般慢慢喝,又闹了起来:“水!” 只是这样一动,她的牙齿便磕在了杯子上,听她吃痛一声,陆骁手一抖,泼了半杯出来,尽洒在了她的下巴、脖子与身上。 他又一次叹气,深觉这姑娘不似平日那般好糊弄,随便吓一吓便不敢吱声。 他放下杯子,只得又拿着帕子替她擦拭泼在身上的那些水渍,自白皙的下巴而下,到了白嫩的颈间。 此刻颈rou纤细无暇,但梦中被他叼在口里时,却是遍布红痕与牙印。 他眸色微沉,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面不改色地胡乱抹了几下,而后极快地拉过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