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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间,很远的地方传来杂乱的、痛苦喊叫的声音,由远至近。小男孩立刻抬起头,把刻刀和木人往墙缝里塞进去。关灵道熟悉这种声音,这是鬼魂的声音,空洞不实,像是平常死去的魂魄,远不如被魂修杀死时惨烈。“哥,他们来了。”小男孩像是被惊动的狼崽,迅速爬到铁杆面前,“快到了。”黑暗的尽头有脚步声传来,四五人,不紧不慢。其中却有个脚步声不一样的,乱了其他人的拍子,走在最前面。关灵道不清楚来人是谁,他只知道这男孩有些害怕。手脚都冷了起来,脚趾头在地上的污水里没了知觉。几个人来到牢门前,最前面的男人身黑色衣服,一声不吭地开了门。关灵道立刻躲向墙角,男人把一个黑色坛子和一个红色的小炉放在地上,看也没有看他,把门重新关上。同样的事,他想必已经做了好多年,以没什么人味的声音说:“开始吧。”隔壁的门也随之开了,似乎也放置了同样的东西,有人吩咐:“开始吧。”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就像是死了的人发出的声音。开始吧,开始什么?男孩却似乎很熟悉自己该做的事,在黑色坛子面前蹲下来。坛子里满满地装着死人的魂魄,没有消散,无意识地发出痛苦的声音,冤屈难耐,心有满满都是不甘。这些都是枉死的人,依照魂魄的低语和黑衣人身上浓稠的血腥味,这些人刚死不久,都是被他们杀死。杀死他们做什么,难道就是为了取他们的魂魄,让这男孩和他哥哥吸食修炼?又是为了什么!关灵道急得心跳加快。别,那都是死人的魂魄,吸食之后身上会有戾气!关灵道自然阻止不了,魂气忽然间倾泻入体,汹涌而入,引得他头晕眼花,眼前发黑。恍惚中听到那隔壁的男子说:“他年纪还小,炼魂的事今天由我来吧。”黑衣男子简短地说:“五岁吸魂,七岁炼魂,此乃吩咐,不可违逆。你做好自己该做的事,用不着管他。”炼魂,什么炼魂!倏然间,眼前一片黑暗。紧接着,他像是诈尸般直挺挺地在坐了起来,喘着粗气,浑身都是冷汗。窗外已近黄昏,隐约可听见小鸟的啾啾声,关灵道回不过神来似的,窗边立着的男子身上洒上一层金桔色的光,一身水墨山水也像是浸在夕阳里。“你醒了,刚才你看着画直想睡觉。”花彩行转过脸来看着他,“睡了一个多时辰,昨夜的醉酒还没醒过来?”不,不是,那黑色的坛子。上清宫里那送过来的黑色坛子,黑色坛子上刻着的字。那坛子里的魂魄不是让他修炼的,也不是用来威胁他的,那是有别的意图!“你的画,究竟是怎么回事?”关灵道呆呆抬头,此刻还不清醒。花彩行微笑着在桌前坐下来:“画叫做入梦,其实是个阵法,能勾起许久之前的回忆,让人想起记不清楚的细节。花家的阵法五花八门,我把它们融入我的画中,自成一道,由来已久。想不到我今天刚画好,你就不小心看到了。不过这画也不会伤人,你就算修为低也不碍事——怎么了,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没什么。”心里乱得要命。他以前听石敲声说起过,花彩行以画入道,把花家的修炼之术与道修融合,有时以一幅画便能使数人深陷混沌,难以脱身。他这修道之术在南北朝素来有美名,今天关灵道一时间没想到,竟然不小心看得着了道。“此画乃是修复之术,于身体无害,你可要紧?”“不要紧。”关灵道从床上爬下来,不声不响地望着墙上挂着的画,笑了笑,“不但不要紧,还觉得浑身舒畅,花公子可愿将这幅画借我几日?”花彩行沉默着没说话,许久,慢慢把画卷起来递给他:“虽说对身体无害,却也不能多看,免得沉溺在画中不可自拔,耽误了事。”“多谢提醒。”就算是用刀子逼着他,他也不会对画中的牢房沉溺不走。他突然间想起百花台周围的无底洞来,卢夜生说他哥哥就关在这无底洞里,是真是假?不行,他得去看看,无论如何得去看看。第75章主线剧情手里拿着画纸,不知不觉地走到石敲声的门外,停下。“敲声,你知不知道无底洞怎么走?”关灵道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清了清喉咙又问一句,“百花台附近的无底洞,你知道在哪里么?”石敲声抬头看着他:“你要去?”“随便问问。”他走进来在窗边站着。“从百花城的北门出去直走三十里,有座小山叫做秀山,从秀山南边山脚的小路往西北走十三里,有株长了一千多年的古树,无底洞就在古树的附近。无底洞的洞口不好找,什么民间传说都有,有些说里面住了鬼魂、死人,还有人说洞口惟有半夜才会出现,散出坟墓里似的凉气。”越说,兴致越起。关灵道明白这种民间传说是石敲声的最爱,谁都知道魂魄几个时辰就会消散,死人也不可能乱动,偏他就爱这种吓小孩子的鬼故事。看书越多,想的东西就越不一样,石敲声心里的世界,没有什么人可以轻易地走进去。关灵道踌躇片刻,还是装作不在意地把话问出了口:“敲声,你熟读南北朝的历史,历代的官员想必都能背出来。南朝十多年前的一品大员里,有没有人丢失过两个儿子?”俗言道近乡情怯,他问起自己的身世,手心出汗。“两个儿子?没有。”关灵道怔了怔,一阵失落。石敲声从来不会记错事,他说没有,那便一定没有。没人丢过儿子,那他的身世便跟什么一品大员无关。难道刚才的景象不是真的,是他想象出来的?或者说那水牢里的“哥哥”其实在偏他?“没人丢失过儿子,却有位宰相死过两个儿子。”关灵道抬起头来,脱口而出:“谁?”“南朝前宰相任宗。”任宗,似乎有些印象。是谁?“任宗子女众多,最为出众的乃是次子关翎。”石敲声把书扣起来,“这次子真有些意思。任关翎自小就聪慧过人,四岁写诗,五岁作画,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名满天下,因从小喜欢山溪流水,人称画溪公子。当时有人为求他的墨宝,曾以千金相赠而不得。等到了十七八岁,他诗词书画上的造诣倒在其次了,你可知为什么?”“为什么?”听得入了神。石敲声笑着说:“你可听说过南北朝四公子的诗?”“听过。”听了好多遍了,仿佛时不时就要拿出来说一下。“嗯。我接下来要跟你说的事,知道的人不多,我也是偶然看书时才发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