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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把长,在罗帐上投出幽微的温暖之色,沈韩烟醒来的刹那,有一瞬间的恍惚,就好象是被谁触破了美梦,既而若有所思,慢慢坐起身来,似乎是在想着什么,直到感觉出头皮好象极轻微地一痛,这才回过神来,然后便对上了北堂戎渡懒懒不甚清醒的目光,一缕漆黑的头发正被对方绕在指尖上,轻轻拉拽着,沈韩烟见状,便平和地一笑,用一只手替北堂戎渡拢了一下微散的襟口,微笑道:“……我正想仔细看看海棠春睡,你怎么就醒了?”北堂戎渡将后脑勺在枕头上舒服地靠一靠,懒散喃喃道:“倒是学会贫嘴了你……”沈韩烟笑了笑,从床头摸起一把扇子,给北堂戎渡慢慢扇着:“你睡罢,我中午躺了一会儿,现在不怎么困了。”北堂戎渡朦朦胧胧地翻了个身,嘟囔道:“等天亮了,就早点儿叫我起来……”沈韩烟笑着答应了一声。第二日天气难得比前天多少疏朗了些,偌大的青宫北门中,一辆朱红色油壁黑漆辕马车徐徐驶出,两侧车窗悬挂着天青色翠竹柔纱帘子,光泽微微,挡住了阳光,因今日是去寺里,于是随行的也没有多少侍卫,亦不曾有仪仗,车前车后只带了随身的扈从与内侍等二十余人而已,轻车简马罢了,倒像是豪门大户人家的仆从伴随着主人外出的模样,彼时夏日炎热,就连空气中都是温热着的,虽说是上午,却已经是阳光亮晃晃地刺眼,暑气殷殷如蒸,沈韩烟坐于车内,虽然有不少冰块被装在细瓷小坛子里用来降温,却也还是觉得有些闷燥,遂朝外面招呼了一声,让一直骑马跟在车旁的孟淳元过来,半卷起车窗上的帘子,略微透一透气,约莫行了大半个时辰之后,路上开始渐渐林幽树匝,就连暑夏的热气也被四周的参天古树遮蔽住了大半,道旁蝉鸣声声,未几,一座规模宏大,庄严雄伟的佛寺已赫然出现在了眼前。一行人即将到了山门前之际,却已有人领先一步,只见一辆素帏马车停在寺门外,三五个青衣青帽的精神小厮跟随着,其中一人动作麻利地打起竹帘,随即自马车内便走下来一名身穿戗蓝锦涡长衫的年轻男子,容貌十分英俊,眉目风雅,头上戴着一顶素银冠子,却是冗南伯殷知白,只见他手中执一柄檀香扇,对寺门外的几名年老僧人皱眉说道:“……今日好端端的,如何却要关闭全寺,不待客了?”其中一名老僧口颂一句佛号,双手合什,道:“施主请了,今日只因有贵人入寺,因此本寺不再开放。”话音未落,众人已看见远处一行车马正在驶近,待临得近了,当先一个鲜衣怒马的十来岁少年已策马徐徐而前,生得唇红齿白,极是秀美,目光一转之间,已然看见了殷知白,于是翻身下马,便是一礼道:“见过冗南伯。”炎热的阳光无遮无挡地洒落下来,明光灿烂,耀得人眼晕之余,从毛孔里一个劲儿地透出热意,殷知白自然认得这少年,遂用扇子一敲手心,轻笑道:“有日子不见,淳哥儿都长这么大了?”孟淳元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挠了挠头道:“我都已经是娶了亲的人了,伯爷却还来取笑……”殷知白却是含笑不语,目光不着痕迹地看向那辆已快到面前的马车,心中自然已经猜到了里面的人究竟是谁,就听孟淳元道:“少君今天来给大姑娘取寄名符……伯爷怎么也来了?”话音方落,马车已经停在了几丈外,有人在车中道:“……原来冗南伯也在。”那声音如同洞箫一般,清亮和宛,有若风过低廊,过往无痕,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而已,竟也叫人心旷神怡,一听之下,连夏日里的燥热也被驱去了不少,殷知白不为人知地凝一凝神,顿觉身心微浮,既而笑道:“今日来为亡母祭祷,却不曾想,居然恰好碰见少君。”此时片刻的沉默之后,只见车帘一动,已从里面撩开,有人从中出来,一双雪白的朝阳麒麟履踏在平整的青石地上,然后是个修长的侧影,身穿象牙色华袍,冠带俱全,用石青的玉朴绸配做领口,腰间一色的挑线宫穗,两块比目羊脂佩微露衣外,漆黑如缎的长发顺着衣褶垂流而下,逶迤及腰,姿态丰闲从容,肌肤如玉,虽衣饰华丽得不可方物,却又恰倒好处地透出清致高华之气,眉目微抬之间,风华卓然,轩隽之色如流水倾泻,比起单纯的美貌,更有一层丰采照人的天生优雅气质,连周身炎酷的骄阳都仿佛软成了淡淡的月光,只漆目微微一转,便令人恍惚生出了‘他必是看见我了’的错觉,不必任何言语,就已能够令人失神,便连接下来反手开扇的简单动作,也是赏心悦目的,殷知白心下难平,不免暗叹一声,明明知道如今两人因各自身份之故,已再无可能,但眼看着青年不语淡笑的清朗之色,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心神恍恍,凝眸注视着对方,同时嘴角保持着微笑,语气悠然道:“……知白见过少君。”沈韩烟漆黑的眼眸中仿佛笼罩着浮光,袖中露出一截修致的雪白指尖,目光极是平和,就如同春日里的一潭幽水,莹白修长的手指扣着镂兰花扇柄,点一点头道:“伯爷何必客气。”随即转眼看了一下一旁的诸僧,既而对殷知白微笑着说道:“今日我过来,只是为佳期取寄名符而已,既然伯爷要为令堂祈福,那便一同进去罢。”殷知白含笑点头,目光掠过青年衣袂翩然、风姿卓绝的形容,抬眼时,却正对上沈韩烟有若春风霭霭的眼睛,心中不觉莫名地涌起一阵微热的悸动,遂不露声色地看向他沉静的面庞,两人一时寒暄了几句,既是有沈韩烟发话,众僧自然不会再拦着殷知白等人入寺,只照着吩咐,准备香烛为其亡母祭祷而已。大殿中点满了巨烛,烛火轻摇,四周寂静无声,当中庞高的佛像遍体漆金,微微折射出闪烁的金光,沈韩烟宽大的衣袖随着脚步轻拂,鞋底踏过墨色的地面,轻软无声,自主持手中的金托盘中取过寄名符以及一块在佛前开过光的紫金长命锁,用黄缎包好,放入玉盒内,交与身旁的内侍,这才接过主持奉上的长香,于佛祖面前拜了几拜,之后众人退下,唯余沈韩烟独自一人留于殿中,盘膝坐在蒲团上,颂几遍,为北堂佳期祈福,愿其平安成长,不久,大殿深处忽然有一抹人影飘忽而现,声音幽深道:“……公子。”沈韩烟缓缓站起身来,清澈的双目眼下已不知何时变成了两潭不见底的深湖,朝着那厚重垂下的佛帏方向走去,那人立在帏后,掩住身形,只低低说着什么,沈韩烟听后,沉默了片刻,然后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递给对方,那人接过,小心收进怀内,两人又说了一阵话,最后,只听沈韩烟沉声说道:“……我知道了。”那人微微躬身,旋即身影一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