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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施礼道:“请大人不要忘了当日的诺言。”门吱呀一声,管家出了门。臧缨看着管家消瘦的身影,想起前几日与他同桌而食,见得他鬓角微白,生出了好些白发。也是不惑之年了。要是在寻常人家,这个年纪早就含饴弄孙,不会这般孤苦伶仃。屋外的风吹得门窗齐齐唱起歌来,风声吱吱呀呀的声音一齐向臧缨袭来,臧缨被吵得受不了,起身关上了门。见窗外空中乌云翻腾,竟是大雨来临之兆。要变天了。这雨来得及,不一会儿天地之间就溢满了水汽,湿气仿佛要钻过门窗缝隙窜到屋子里。臧缨十分讨厌下雨天。他原想着去政事堂处理事务,但一开窗雨点便冲进屋子,臧缨急忙关上了窗,立马换下沾湿的外袍。和沾湿相比,政事堂的事情显然变得不那么紧要了。更衣后臧缨随手拿了一本书看,翻了两页就睡了过去。迷迷糊糊见着来了人,却不知道来的人是谁。臧缨浑身发软,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动弹不得。索性放弃了挣扎,继续睡下去。臧缨竟然做梦了,他原本是个鲜少做梦的人。梦见三年前他帮助秦啸登基,那时候秦啸尚显青涩,坐在金色的龙椅上稍显不自在。其实臧缨也是,因为那是他第一次站在百官队列的最前面。内侍监一声“退朝。”臧缨最快反应过来,砰的一下就跪倒在地。“臣等恭送陛下。”身后的百官哗啦啦跪了一地,“臣等恭送陛下。”秦啸走之前看了臧缨一眼,只是臧缨那时候忙着扮演一个忠心耿耿的好臣下,低着脑袋并没有注意到秦啸的眼神。退朝后臧缨狠狠揉了一把膝盖,这才跨过了金銮殿的门槛。这金銮殿的门槛真是极高啊。“臧大人真是反应过人,我等还在那里傻站着,臧大人就给我等指了一条明路啊,以后跟着臧大人,升官发财这不是迟早得事嘛!”臧缨拱手道:“赵大人,陛下是个赏罚分明的明主,只要是心怀百姓,为百姓做事,升官发财是自然的。”这位赵大人嘿嘿笑了两声,“臧大人说得极是。我等必定会好好为百姓谋福祉的。”说完颠着他的大肚子往前去了。“王大人,请等我一等。”步态轻盈,并没有被大肚子拖慢了速度。哪个王大人?臧缨向前一看,只见朱红的宫墙下站着个人。那人身形挺拔,看上去比自己还高些,乌纱帽,绛红色朝服,如画的眉眼,似笑非笑的模样真是标致极了。臧缨细细打量着他,那人的眼神竟然越过那些围在他身边的同僚,直直落在臧缨身上。臧缨有所察觉,对他报以微笑,那人见到他的示好,咧开嘴露出贝齿。“王大人好呀。”这赵大人的嗓门是真的大,这话一出,估计安余门的守卫都能听见。臧缨知道那人是谁了。王涉王渡之。前丞相家的小儿子。不久之后他就会成为秦啸的大舅子了。先帝的八子之乱,王家押对了宝。坊间都说王相慧眼如炬,能识真龙天子,殊不知这是一场博弈,王家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压在了秦啸身上,包括这个备受宠爱的小女儿。从古至今,向来险中求富贵。张家又何尝不是呢,不过他们站错了队。当时一呼百应的张尚书,现在还不是沦为阶下囚,择日处刑。想起张尚书,臧缨心里似是被人狠狠揪了一下。虽是当年聚云阁的匆匆一面,可他对张尚书神往已久。说他一张嘴逼得那些要割地求和的大人们哑口无言,说他只需手指一掐算,便能将库房所余金银几何,珊瑚玉器几何说得清清楚楚,还能答出这东西是何时收入库房。这样的人。在潮湿昏暗的地牢里,对秦啸说,“罪臣不愿。”虽是跪着的,可是他的后背挺得笔直。“为何?”秦啸追问道。“罪臣心中,能荣登大宝的只有五殿下。”秦啸轻笑几声,弯下腰,在张尚书耳朵低声说:“可是你的五殿下已经死了。”“五殿下身故,张某便没有想要追随的人了。”秦啸甩了袖子出了地牢,“固执!”“罪臣拜别陛下。”张尚书行的是正正经经的君臣礼,两手交叠放在地上,额头抵在右手上,等秦啸脚步远了,他才抬起头来。他看了眼身边杵着不动的臧缨,“你怎么还没走?”“张大人何必如此,当今圣上也会是一位明君,如果您愿意尽力辅佐他,这大厉朝的百姓一定早日过上好日子。”张尚书拢了拢早已被弄乱的头发,“小臧大人你不比我差,有你的辅助,九殿下也会日益精进。”“但他不会成为一位明君。”“仁德二字,他一个都没有。你跟着他走不了太远的。”臧缨不答话,默默出了地牢。临走前他打点好狱卒,让他们善待张尚书,又让他去集市上买把梳子,便宜些的,再买一身干净些的衣服,给张尚书送去。读书人好面子讲体面的。出了地牢,臧缨就被请进了秦啸的勤政殿。秦啸刚登基没多久,这勤政殿里还是先帝在时的陈设,粉色的纱帐,甜腻的熏香,每走几步就能看见插着花的青瓷瓶。先帝的宠妃爱花爱香,先帝为了她把这勤政殿变成了她的闺阁,一应陈设都按着那位宠妃喜好布置。后来兵变先帝在这里驾崩,那宠妃也陪在身边。秦啸正头疼怎么处理这个女人,那宠妃擦干了泪水,对着秦啸盈盈一福,“九殿下,臣妾想要去地下服侍陛下。”臧缨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位传说中宠冠后宫的宠妃,一双杏眼微红,脸上还有还没擦干的泪珠,实在是我见犹怜。先帝的陵寝还没修好先帝就先住了进去,工匠们草草封上土就算了了。秦啸没让工匠们接着修陵寝,因为这些工匠在先帝陵寝封土那日被全部格杀。“先生,那张护不愿为我所用,我只有你了。”秦啸的声音让臧缨回过神来,“陛下,这天下的有志之士都任您驱使。”臧缨也不知道自己时怎么出的勤政殿,路过御花园的时候,一园子的花在阳春三月竟没有一株开放。“大人,大人。”臧缨用手撑起身子,头疼的厉害。“什么事?”“刚刚接到急报,说江州的河堤,塌了。”臧缨一下子清醒过来,“你说什么!”☆、第五章臧缨匆匆换上朝服,上面被濡湿的部分贴在他的手背上,丝丝凉意渗到他的骨头里,臧缨打了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