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桀骜不驯的世家少爷。委实没料到他如此配合,而且还“举一反三”,演技居然让人挑不出错来。闻芊暗自叹服,然后很快,她便发现,杨晋耳根往下的位置渐渐泛红,并迅速的扩散开去……“……”看样子是高估他了……尽管意外,闻芊反应倒是很快,当下用力挣开,故作难堪地别过脸,杨晋则弯起嘴角,似笑非笑地倒酒自饮。这场被逼无奈,心有戚戚,欲说还休的戏演得很是成功,在座的所有人都带了些别有深意的神情悄悄对视。——想不到这个姓段的居然是如此放荡之人。——简直色中饿鬼!——只委屈了闻姑娘……众人各有感悟,而此时此刻戏中的两个人却各自看向他处,心里均是一阵别扭。正好石亭中一曲结束,乐伶收了势,站在原地弯腰欠了欠身,刚准备再起一段,人丛中不知是谁突然开口:“要说歌舞怎能少得了听雨楼的闻姑娘,难得今日姑娘也在此处,不如来上一曲,让大家开开眼。”一群围观看客皆带着想替闻芊早日脱离段某人魔爪的心思,立时纷纷附和。杨晋本就有此打算,正愁没个台阶,当下放了酒杯,含笑道:“光顾着看舞,倒是忘了,闻姑娘此前一听说要来唐府祝寿,还特地备了好几首曲子。”闻芊心里暗骂:真能给她挖坑,他什么时候说要弹好几首曲子了?饶是如此,脸上还得带笑,盈盈起身,朝一干人等施施然道:“各位大人过奖,事出突然,准备得仓促,若是不嫌弃,闻芊就献丑了。”看客们连声说了几句“岂会,岂会”。她绕过杨晋径自往石亭之中走。抱筝的侍女立即跟上,底下已有人抬来长桌,那丫头弯着腰,动作半生不熟地给她摆好瑶筝。既是寿宴,众人猜她多半会弹点欢快喜庆的乐曲应应景,虽说寿星公已回房打瞌睡去了,但也不妨碍晚辈们隔着几堵墙替他老人家贺寿尽孝。杨晋亦是这般想的,所以并未放在心上。其实,在闻芊坐下的时候,她都还未思量好要到底要弹甚么曲子,不过抬眸时忽瞧见远处某个心不在焉吃酒的“风流才子”,蓦地就有了打算。她促狭一笑,抬手抚上琴弦。在深吸了一口气的瞬间,杨晋发现闻芊的表情登时起了些变化。下一刻,急如鼓点的琴音卷地而来,弦声嘈嘈切切,似有滔天之势。和预想中的悠扬全然不同,那是一首罡风晦雨铮鸣骤的,明朗激荡的曲调响遏行云,奔腾万里。这样的旋律完全超乎了杨晋以往对女子抚琴的所知所闻。她坐在瑶筝之后,全神贯注于指尖,随着旋律轻摆身形,修长的十指一刻不停的在琴弦上撩拨回转。像是一场暗无天日的激战,万里河川,金戈铁马,烽火狼烟铺天盖地,她在千军万马中运筹帷幄,纵然惊涛骇浪却也不动如山。身后的湖水波光荡漾。微风中并无鸟雀飞起,也无鱼虫低鸣,四下静得不可思议。小船上的一干乐师正在发愣,所有人的眼睛都眨也不眨地看着她。曲调还在峰回路转,从乱世沉浮到尘埃落地,满眼断雁叫西风的荡气回肠。闻芊弹琴的时候便没有了日里的散漫与玩世不恭,神情沉静,眉敛清肃,和她跳舞一样,仿佛不像同一个人。杨晋捏着酒杯静静出神,视线里那双手翻得飞快,不知为何,他忽觉方才捏过她下巴的指腹莫名的发烫,忙连饮了几杯定了定心神。待情绪平复下来,他环顾四周,见众人皆在痴痴听曲,遂借此机会悄然离席。*秋风萧瑟,琴声尤在远处回荡。杨晋警惕地在后园的夹道内穿行。唐府中的下人尚为晚宴忙碌着,都是些不会功夫的寻常人,他稍加躲避便能在府中畅行无阻,再加上今日是老太爷的寿辰,哪怕是不慎被人撞见,也可拿借口搪塞过去。刘文远和唐石是老乡关系,从小一起长大,入仕途前又同在国子监彭司业手下做监生,可谓是师出同门,亲上加亲。所以在得知他逃到了广陵时,杨晋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唐石。既然歌楼中没有线索,那么人必然还在唐家宅邸内。杨晋沿着墙往更深处走。唐家的下人不少,若真是混在里面,茫茫人海,找起来着实费劲。他忽然想,那个唐老太爷,会不会有问题?毕竟他年事已高,平时又极少出门,即便是寿宴,往那里一坐,就算一句话不说也不会惹人怀疑。正思索间,前面小院里传来人声。“抬好,抬好,别摔了……真是,大好的日子出这种事,记得走偏门,别让人撞见。”院中的房门内有两个家丁一前一后抬着块长板,板上盖了张白色的麻布,像是死了人。这附近偏僻,房舍简陋,大概是下人的住处。杨晋借草木隐住身影,刚站定,屋里便有个少年人边哭边走出来。立在门外的男子瞧衣着约摸是管事,负手而立,凉凉地叹了口气:“你也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再说咱们老爷也没亏待你,拿着——”他把一袋钱放到少年手中,“这些银两够你过一阵了。”给完了甜枣还不忘扇一巴掌,拍拍他的肩,“老太爷今儿过寿,你爹死了已经够给府里招晦气了,趁天色还早赶紧走人,要是让老爷瞧见,连银钱都没得拿,知道不知道?”少年抹抹眼泪,一言不发,只抽噎着点头,跟着那两个抬尸首的,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前面就是唐宅的东门,也叫做偏门,出去是条窄巷,平日鲜少有人。那几个下人都是生面孔,刘文远并不在其中,见管事开始吩咐仆役收拾屋子,杨晋便转身准备去别处看看,然而才走了两步却蓦地定住。他想起来,还有一人自己没有瞧过——尸体。那个被布蒙住的尸体。这个念头不过刚浮现,人已施展轻功追了出去。唐石若是发现有锦衣卫上门,哪怕施百川被他看得再紧,也难保会有漏网之鱼趁虚而入。此时此刻,他能做的,自然就是把刘文远送出去。设计下人假死,再将其放在棺木之中运到城外,借此正好可以金蝉脱壳。方才抬尸首的几人尚未走远,还在巷子里时,一个身影从天而降。哭个不停的少年当即怔住,“你,你是谁?”杨晋一言不发的快步上前,还没等靠近,那少年已觉出不对,忙挡在他对面,“你要对我爹作甚么?!”话没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