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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座偌大的山谷之中,并没有多少仆人,就算是有,也多半是一些缺胳膊少腿,亦或者是面容狰狞的老人。常小青听师父解释说,他们是当年忘忧谷留下来的“老人”,因为如果到了山谷外面也没有地方去,所以最后才留在了这里。

而就是这些“老人”,对师父是那般的尊敬,可是在看到常小青的时候,态度却会变得古怪起来。

“便是他?”

“正是。”

……

常小青早就从婆婆那里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十分可恶的人,而到了山谷里,他才终于意识到,那位素未谋面的父亲大概真的是个很坏很坏的家伙,才让这么多年之后,让即便是忘忧谷中的下人在看到常小青的面容时,都会情不自禁地泄露出些许厌恶来。

常小青先前便是个冷漠敏感的孩子,这样的情形一再遇到之后,他便愈发地不爱与人打交道了。

能够让他感到安心的地方,只有师父的身旁。可是师父的身体却越来越差劲,而谷中的气氛也渐渐地变得低沉。

常小青每每练完了师父布置给他的武功,便会偷偷溜到厨房里,躲在药炉后面打个瞌睡。厚重的药炉并很烫,摸上去只是非常温暖而已,而漆黑的炉壳上更是随着热力散发出一阵阵的药味,而这味道总是常小青想起师父身边沉静的气息。

而这一日,与往日一模一样。

“嘎吱——”厨房的木门响了,两个人的脚步慢慢靠了过来。

这是常年在厨房里帮忙的两名伙夫,据说曾经是差点儿被送去喂蛇的药人,最后却被师父救了下来,收在忘忧谷中过活。他们对师父便总是很衷心,连带着对常小青的厌恶也愈发明显。

当然,常小青依旧不是很在乎这两个人。

听到他们进了门,常小青也并未作出任何举动,而是翻了一个身,将手垫在脑后,静静地听着那两个伙夫的对话。

“这么冷的天,怕是不久要封山。”

“可不是……封山前得备点货,我听说那花江人已经过来了?”

“嗯嗯,说得是,花江人过来了,正好挑些狗来进补……”

……

如今世间不太平,那街上田野中的野狗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刨开过荒山野坟吃过死人rou,因此世人是绝不吃外面的野狗的。若是想吃狗,要等到每年入冬时,花江一带的养狗人带着狗来卖。那一地的狗都生得一身黑皮白脚,额上又一团白毛,唤作“花狗”。这种狗便是特意养来做rou食的,生得十分蠢笨丑陋,无论是看家护院亦或是做个玩赏的小动物都不堪用,唯独吃起来却是rou质细腻,香软可口。

忘忧谷这两人这一刻说的,便是下山寻那花江人来买些狗吃。

常小青对这世间的俗事并不在意,便又翻了一个身,慢慢地睡了过去。

没想到几天后,等常小青再如同往常那样溜进厨房打盹时,便听得往日一片寂静的厨房里一片嘈杂。他吓了一跳,往房内望去,顿时见着巨大的竹筐中挤挤挨挨地堆着十多只花狗儿。

那花狗每个都生得膘肥体壮,在竹筐里挤得哀哀直叫唤个不停,却连跨出竹筐都不会,只能嗷嗷直叫。

常小青从出生起便生在安静少人的地方,如今蓦然踏入这群狗乱叫的环境里,只觉得太阳xue一阵一阵地跳动,被花狗的叫声吵得头痛。他正准备抽身离开,偏巧门外恰时传来了脚步声,显然是伙夫这一日要比平日里早到许多。常小青平日里最不爱与那两人打交道,而听着那脚步声已经在门口,再看看自己,显然也来不及从窗口逃出去,于是下意识便往那往日里呆的药炉后面一窜。才刚刚躲好,他便从缝隙中见到那厨房里的伙夫各自手持一根铁棍,凶横恶煞地走了进来。

那一筐花狗还待再叫,常小青便眼睁睁地看着伙夫风轻云淡地从竹筐中抓出一只花狗的颈部,另一只手一抬,黑黝黝地铁棍便直接落在了小狗的头颅之上。

“啊——”

常小青听得那小狗在头颅碎裂之时发出最后一声惨呼,撕心裂肺,并不相识寻常狗叫,反倒更像是一个人濒死之前发出的极痛苦的大喊。

“砰……”

等手中的小狗儿如同那软皮毛的空袋子一般耷拉下来,伙夫们便面无表情地将小狗的尸身丢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然后再一弯腰,又从竹筐中捞出另外一只软绵绵肥嘟嘟的小狗,依法炮制。

不一会儿,两名伙夫的脚下都多了一堆血糊糊的皮rou小山,而他们手上的铁棍却被血染成了黑红。

常小青被这一幕骇得全身战栗不已,头上背心中全是冷汗。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感到脚边传来了一个毛茸茸暖乎乎的触感。

常小青差点儿被吓得尖叫,结果一回头,便见着着药炉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小的毛客人。

那是一只典型的花江狗:圆滚滚的肚子,细瘦到好像完全撑不起体重的四肢,黑猫白脚,额头上一块暗淡的白毛。

大概是在之前便不小心从竹筐里跑出来了吧……

这只花狗与自己那些懵懵懂懂的同类实在大不一样,或许也是感觉到了危险,竟在伙夫动手之前,便循着味道躲到了药炉背后幽暗安静的角落里。不过它把常小青吓得够呛,常小青显然也将这只狗也吓得半死。

常小青眼看着小狗嘴巴一张,差点儿就要嗷嗷低叫出口,条件反射地便伸出手去,将那只狗兜头卷到自己的怀中,另外一只手死死地握在小狗的嘴巴上。

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铁锈味,常小青又从缝隙中往外看了一眼,只觉得恍惚中,连厨房里的火光似乎都已经被满地的狗血染成了鲜红色。而那两位伙夫却不以为意,反而卷起袖子来,望着彼此哈哈大笑,将红烧烧烤之类的狗rou做法全部说了一遍,这才将死狗全部丢回竹筐,抬出了院门。

等到它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常小青才抱着怀中的小狗,咕咚一声从药炉的后面滚落出来。

厨房的地板上残留着鲜艳的血迹,常小青只草草瞥了一眼,便觉得心跳如鼓擂,十分作呕。

他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抱着那条生来就应当被抓去做rou吃的花狗翻过窗台,一溜烟回到自己的房间的。

总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蹲在床边,将自己午饭时偷偷藏起来的鸡腿一点一点地撕碎,喂给那条花狗吃了。

那条狗确实就只是花狗而已。

它的同类们,那群没有掏出竹筐的花江狗了,早在那一日的晚上便放在了锅中送上了餐桌。

狗rou虽然粗坯,但是男孩子们却总是爱吃的。

季无鸣和金灵子甚至还因为其中一块rou而互相用筷子打了起来。那一夜,整个忘忧谷中可能只有常小青和林茂,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