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84 创业 寒假后再开学，秦思学开始有条不紊地按照教务处通知的时间，提交毕业论文和发表于核心期刊的研究成果资料，等待通过匿名评审，准备学位论文答辩。 有两个他揽来的企业外包项目还在进行中，苏忆秋技术上对于这些工作已经没有问题了，需要学的是如何联络和管理，技术在专业市场上只是最基础的需要，在此之上如何善用沟通的技巧、利用信息差把知识和研究能力最大化的变现，才是她目前还需要锻炼的本事。 秦思学累积了不少人脉和资源苏忆秋是知道的，她本以为他会把这些都转移到他预备成立的新公司去，只没想到，他会让她来接这一摊，带着教研室的师姐师兄们继续做。 他告诉她，这些需要用到教研室的人手和学校试验室的中长期项目，和他私下带着她做得那些短平快的小项目是不一样的。 “这些合同我之所以能拿到就是是借了D大的平台，也是靠了李老师在业内的名头，不然一开始谁又认识我是谁，”他笑笑，耐心教她，“即便是后来我和那些经理、老总熟了，有了些口碑，也是另外扩展渠道，没有和自己老师争利的道理。不用说李老师和我父亲是老朋友，哪怕是没有那层私人关系，过河拆桥的人也是走不远的。” 他把之前的工作日志和账目都整理出来，细细讲给她看，“学校扣除了管理费后，你可以分到其中的两成，剩下的都留给李老师，至于给其他人发劳务补助的部分也在李老师那边，你不要管，你只需把谁都干了多少工作的比例报上去……” 苏忆秋默默听到最后，才提出异议，“不是我分到两成，是我们，”她抬了头看他，她可以接手这份工作，但总感觉自己并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份报酬，毕竟通过这两年她已经了解到单纯的技术工作是多么廉价，“之前您都分给我一半的，以后……” “那不一样，”秦思学理解她的意思，他摸摸她的头，语气温和却无可辩驳，“之前你是一直在跟着我干活出力的，而我以后忙起来就不会有时间插手这一块了。这部分不给你，李老师也是要另找其他人负责，别人还未必有你做得好。你只要维护好和导师的关系，把这两个项目顺利收官，让企业方还有意愿长期合作，就已经是帮我了。” 那是因为在李老师眼中，这份分成给她和给秦思学是一样的，不然导师真的自己另找学生负责，也无非是多给几千块补助的事。 这社会上处处都是环环相扣心照不宣的人情世故，她现在也是明白的。 秦思学确实如他所说的无暇他顾，这期间他一边走着毕业的流程，一边和两个合伙人商讨着诸如注册公司，办理资质，申请政府的专项补助，租赁装修办公楼，拉项目招兵买马等等事项，除了必要亲自出面的，几乎很少来学校了。 苏忆秋又把自己的几张银行卡拢一拢， 她自小有储蓄的习惯，其中一张卡是逢年过节的压岁钱、考了第一名父母给的奖励，月月花不完转入的生活费；另一张是苏建平再婚后留给她的那张，里面还有去年生日折现了的买车钱；再有一张是初来D大报到时办的，里面存着每个学期打入的最高档位奖学金，和近一两年跟着秦思学做项目赚的那些外快。 她对于赚钱很有热忱，平日里的花销又并不会比身边同学高出多少，不知不觉居然已经攒出了个七位数。 她用这些钱投资了秦思学的新公司，成为了原始股东之一。 这世上唯一永恒不变的，就是变化本身。 教研室里年年有一批学生毕业，也年年会有新人加入进来。 即便是神经粗如钢筋的苏忆秋，在秦思学取得了学位证书，真正离开了校园之后，也偶尔会在某些时刻体会到突如其来的若有所失。 她搬到了他的位置，用着他留下的电脑，接替着他的工作。 其他的师兄师姐对于苏忆秋担任了新的项目组长并没什么异议，毕竟在他们眼中，这些横向项目都是用来给导师贡献廉价劳力和剩余价值的，没多少科研含金量，根本算不上好差事。 在每天都被各种课业和工作挤满推着走的日子里，时间就像是被装了加速器，到了下半年的大四开学，苏忆秋也已经习惯了他不再时时在她的身边，她有样学样地按着他的做法，帮李老师处理一些教学或者是费用报销之类的琐事，甚至还会带新招的几个研究生学习建模、做试验、组织例会，俨然如同秦思学当年带她一样。 苏忆秋综合成绩优异，绩点排名靠前，有参加的竞赛获奖，也有本科就见刊的两篇论文作为科研能力的证明。 之前她还有着想要出国读博的打算，可如今她把全部积蓄押注在了秦思学的新公司上，第一年为了节省成本，公司并没招太多员工，老板一个人都掰成三个使，忙不过来时苏忆秋既是同行又是股东，自然也要拼尽全力去帮忙；更别提她手上还有课题组的项目工作，哪怕抛开感情不谈，也没法把这些都舍掉只为了去国外的科研环境里长长见识。 索性因时制宜，在和导师聊过后接受了学校的推免直博。 至于感情，因两个人都忙到昏天暗地，实在无有余力去心生杂念，倒是维持得不进不退，十分稳定。 他们不只是没有了每天见面的客观条件，连一起在家里安闲地过上一个周末都成为了难得的奢望，更多时候，zuoai的前戏都是在讨论正经事。 也亏得苏忆秋是个情感需求极弱的人，且在她的价值观里，‘正事’是永远排在第一位的，尤其在秦思学创业的起步阶段，她即便只有半只脚参与其中，也能体会到其中艰辛，她眼看着他奔波劳碌，有时候一个星期就得辗转飞去三四个城市，饮食和作息都没了规律，整个人rou眼可见的憔悴了不少。这个过程并不那么光鲜亮丽，反而是步步艰难的摸爬滚打。 秦思学会把很多事都讲给她听，包括合作者之间的意见分歧，竞争者背后使的绊子，手下人能力不足出的纰漏，还有地方政府官员模棱两可的暗示、一些满口谎言的投机者想要从中浑水摸鱼……他告诉她这些，不只是为了倾诉和交流，自我整理思路复盘，也因为苏忆秋善于思考又悟性极高，他热衷于让她做出自己的分析和预测，从另一个方向提出可供他参考的新视角。 人类以自身的价值观来解释和记忆世界，对自我和社会的认知又不断被现实的客观发展所影响，在互为因果的螺旋中修正、塑造和平衡自我。 而人性既是复杂的，又是一通百通的，所谓大道至简，苏忆秋了解得越多，反倒愈发看得开了，愈发平和超然起来。 这个过程也渐渐破除了神秘感，破除了秦思学以往身处校园舒适圈中带给她的，那仿佛永远游刃有余、无所不能的滤镜。 即便是有着超越大多同龄人的稳重性情和睿智头脑，踏入了弱rou强食的资本丛林，她知道他也是一个情绪偶有郁结的、需要安慰的、会犹豫和失误的、会疲惫和无奈妥协的凡人。但她也同样亲眼见证了他是如何在怎样繁重的日程中和巨大的压力下保持着坚韧和乐观，在一个个彻夜不眠的殚精竭虑中谋求着复杂问题的最优解的。 许是因为先有了爱情的缘故，逐渐趋于完整和真实的秦思学，在苏忆秋看来，也同样是迷人的、让她心生赞叹的。 而他们之间不只有感情，还有互惠互利的合作关系，有并肩战斗的惺惺相惜，像是在同心协力地把一块巨石推往陡峭的山峰，抬头是云端的诱人前景，低头是脚下的沟沟壑壑，需得心无旁骛地奋力向前才好，只在偶尔片刻的歇息中给予彼此肌肤相亲的抚慰，在需要时相互疏解生理的欲望。 有时候他出去应酬，在每个人都各怀心思的酒局上推杯换盏，她作为他的女友陪同，顶着一张看似纯真而不谙世事的脸，暗暗观察在场的人，留意他们真真假假的话语和神态，回去后和他一起分析讨论这些人的性格特征，以此来推断他们的态度和隐藏的真实意图。 在秦思学看来，他们实属是天造地设，狼狈为jian的一对儿。 第一年公司的财报并不好看，行业项目压款是个惯例，年终回款和经营成本勉强持平，连分红这一步都省了。 这年秦思学没有回家，苏忆秋也没有，年三十这天傍晚和技术部的组长开完了会，讨论完年后就要上报的竞标方案，出了办公楼，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迎着漫天洋洋洒洒的碎雪散步回家。 “明年会好的……”苏忆秋柔声道，侧过脸在他的手臂上贴了贴。 “我知道。”他握紧她的手，提议道，“唱首歌吧。” 他的手依然很暖，稳定有力。 苏忆秋略清了清嗓子，轻轻唱道。 “Fly me to the moon…… Let me see what spring is like on jupiter and mars …… You are all I long for all I worship and adore In other words， hold my hand In other words， I love you……” 第二年，公司运行走上了正轨，业务部和技术部的上下人员也都度过了痛苦的磨合期， 到了第三年，各部门的发展开始进入良性循环，年末，苏忆秋收回了她的本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