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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后梳成发髻,徐步而来,驻足在她儿子身后:“这墙怎么倒了?”谢少牧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朝尹母拱了拱手:以后我们便是街坊了若有不到之处,还请太夫人指教。”尹肃清挺直了清瘦的身板接话道:“谢大人若是嫌新院小,我们让出几尺也无妨。”谢少牧用目光衔着他,依旧含着笑:“拆了这堵墙,咱们可就是一家人了,肃清。”尹肃清脸色阴郁,将两道秀眉一蹙:“拆了这堵墙,我们还是两家人,倒是谢大人放着大门不肯正大光明地走,非要屈尊降贵地走这旁门左道。”笑容僵在脸上,前时还笑得春光灿烂的谢大人腆着一张脸谄媚地拉住尹肃清的手:“别啊肃清……多大的仇这是?肃清……哎,你别走啊,肃清……”尹肃清对他铁青着一张面孔并非毫无缘由,只因谢少牧擅自做主,先将曾在朝廷任太医一职的李太医请到尹府为尹素璧讲习医术,又将她引荐给太后,前后加起来也不过两天。李先生曾经是朝廷里首屈一指的太医,当日请辞之时,连皇太后出面都没能留得住他,如今出来个师承李太医的徒弟,太后自然是对其宠爱有加。尹素璧落落大方地向对面的谢少牧行了个屈膝礼,在新垒砌的碎土堆前绕了几绕。“素璧最近向李先生认真请教医术了?”谢少牧问。“嗯,先生近日来过了。”谢少牧忽而忆起素日听肃清说起过,说家中小妹闲来无事时喜欢唱曲儿、听曲儿。如此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大好机会,谢少牧又怎会放过,次日便邀请她去戏园听戏,可倘若是尚未出阁的女子,岂能被这般当面锣对面鼓地邀约,孤男寡女肯定会落下话柄,落人口实。“肃清呐肃清,我三番五次、三催四请地请你去,你就是不肯,这一回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谢少牧暗自窃喜。尹家大小姐几乎难得出来游玩一趟,即便是这般走马观花也令她欣喜不已,沿街不远处传来尖嫩的异乡口音在叫卖这花,其中还参杂着清脆的铃铛声,她将绸幔牵起一条小缝儿,循声望去满眼尽是一挑一挑将开的芍药。街车有篷盖,四周挂着绸幔,她透过轿帘的缝隙向街边张望。忽然一阵献媚卖俏的女子笑声无遮无拦地传入街车里,莺声呖呖,一大串地叫了出来。尹家小姐自是不知,可见多识广的谢侍郎不同,一听便知是从前方的熙春楼里传出的,说着又是一阵香气袭来。她不知不觉地将帘子掀开,探出身子找寻声音的来源,却被谢少牧拦住,他拉阖住绸幔,说道:“素璧,不如和你哥哥坐在同一边吧。”京师演戏之盛,甲于天下,戏园里人头攒聚,戏台上唱曲的俏丽小旦唱得咿咿呀呀,台下看戏的跟着连声叫好。那出戏谢少牧是略有耳闻的,可惜至于唱词,对他而言就云里雾里了,对戏曲,他向来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侧身而望,台上光艳的小旦莲步轻移,唱着,笑着,袖子挡住了嘴,却未挡住两片红胭脂之间小巧的鼻子……台下天真烂漫、不经世事的姑娘早就被台子上伶人的表演吸引地无法自拔了,不禁一边轻轻翻转着皓腕随着小旦的动作学着一边跟着哼唱,可等下一句到了戏中大小姐的词,她却又闭口不唱了。“怎么?难道素璧不喜欢?”谢少牧问。“不是不喜欢,”素璧接话道:“只是觉得台上这个青衣太华贵,倒是显得有些拘谨了,反而那个小旦是个俏模样呢。”尹肃清搁下茶盏,戳穿他:“你几乎不听戏的。”谢少牧显得有些局促,但立即伸手捉住他的腕子,换了张谄媚的面孔讨好他:“我向来涉猎广泛,怎么,肃清,想挑个良辰吉日来好好了解了解我?”在未到戏园之前,他让阿荣把戏词拿来一份给他,“取瑟而歌,使之闻之”这样临阵磨枪撑台面的事,他又怎么会忘记。尹肃清无心与他争辩,不再搭茬,免得某人又借机得寸进尺,遂将目光投向台上那出戏。等到曲终人散出来时,满地霜白,一片月色已当头。尹素璧经受不住沉沉睡去,谢少牧便打发马车先送她回去,而自己则点亮灯笼,陪着尹肃清漫步在幽静的小巷之中,方才连着几出武戏,锣鼓喧天的,耳朵都快震聋了,到这会儿还哐啷哐啷地响个不停。“刚才路过熙春楼的时候……谢谢你。”二人徐步联行,尹肃清避开他的目光,抬头凝目仰视着清冷的月亮。“小事一桩,她现在还不该看到这些。”一抹愉悦的笑意在谢少牧的脸上绽开,他侧过身,目光澄澈透亮,像极了被表扬的孩子掩藏不住心中的欣喜。在万盏灯的夜晚,当空的月亮是轮满月,皎洁清明,柔和地印在二人的手上、脸上、衣服上,仿佛是浸泡在如银的月色之中,沐浴在一层透明的光中,周身都裹着银白的纱。春迟,三月末尾,四月之初,百花方才盛开。谢少牧说,他迷恋上一处景致,欲罢不能,很别致,很隐秘,甚至私密到他不愿让任何人染指。坍塌大半的矮墙搁置了小半个年头都没有再修葺,不是尹肃清疏忽,而是谢少牧不肯,他说,矮墙若是修好了,那一处绝佳的景致也就没得看了。橙红的落日掩映着飘忽的树影,落叶交杂着打折卷儿随风而落,他从暮色四合站到夜色将至,直至一轮明亮的月亮从山头跳跃出来,静谧的夜晚伴随着万物苍生沉沉睡去,此时他才命小厮沏上一壶白梅茶,坐在两院之间被打通的大窟窿旁,一盅又一盅地悠闲地喝着,一直坐到夜深人静。醉翁之意不在酒,与他而言,这一片牵动的心思亦不在乎院中长青的松柏或是芬芳馥郁的金桂,却独独在乎院墙另一边那个黄卷青灯的身影,透着离群索居的美,就算时时刻刻端详,也是百看不厌的。看景色都看到别人院子里去了,还不承认?楚幼安和他坐对面,拊掌而笑,笑他口是心非。谢少牧切齿,又哂然一笑,哪儿的话?他看不惯他的清高,看不惯他的刻板。往那儿一站,活脱脱一尊供在佛案上的白瓷菩萨。自从由吉安调回京城后,不轻易和人热络,平日里定好的作息,那便是不能改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夜半子时熄灯而眠,日出卯时洗漱更衣,清心寡欲到滴酒不沾,孤高自洁得都快无欲无求了。若适逢值夜,申时五刻用完晚膳,申时七刻已经坐定在钦天监的值房里,雷打不动的规律以至于让谢少牧养成了准时准刻陪他一同吃面的习惯。人生耳目虽同,性情各异,有好繁华的,也有厌繁华的,有好冷淡的,也有厌冷淡的。他的嘴角浮现一丝嘲讽的微笑,真是,心静都快如一滩死水了,还活个什么劲儿?哂笑依然,心里却万丈狂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