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豁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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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太长的故事,足以让你睡着,但也太过无聊,无聊到他没有耐心讲下去。 迪亚波罗在心里冷冷地笑了一声,并不打算继续。 你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那他一定很聪明了?” 男人挑了挑眉:“大概。为什么这么说?” “我想那些传说生下来就能说话的人说不定都是这样呢。” “那是不可能的,婴儿的器官还没有发育完全,就算知道如何发音也是没办法发出来的。” “啊,我觉得boss的说法更有道理,看来那些都是为了吹捧他们而说的假话。”你不知道你的话把迪亚波罗也划进了这个范围,转而接着说,“不过他mama应该很喜欢他吧。” 迪亚波罗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了一下:“为什么?因为她怀了两年?”吃了很多苦?得之不易? 而事实是那个女人只会为此更恨他。 “啊……因为很聪明嘛,”你感觉男人的语气有些微妙,小心翼翼地回答他,“大家都喜欢聪明的小孩。” “你的意思是你不讨人喜欢是因为你不聪明吗?”迪亚波罗扯了扯嘴角,“如果是这样,我赞同。”聪明是一种锋芒,如果像你以为的那样,他简单地将自己的本心展露而不作伪装,神父只会防备他,反复在心中评判他的行为——那对他来说是绝对不利的,一旦有了怀疑的种子,偏见就已经形成了。 愚蠢的天真正是傲慢的大人以为的孩子的优点。 这家伙的态度时好时坏,你反而有种诡异的安心,这才像你知道的那个阴晴不定的老板,你打起精神,扁扁嘴扮作受伤的样子说:“好吧,boss,我的确不像托比欧那么讨您喜欢……那么之后呢,之后发生了什么?如果这是一个寓言故事,这个男孩会成为了不起的人物,或者背负上不同寻常的命运吧。” “你觉得怎样才算了不起的人物,怎样才算不同寻常的命运?”迪亚波罗似乎笑了,他的声音有些飘忽不定。 “或许是基督那样呢?——他的出生也带有寓言色彩。”你像个天真的孩子那样说,哪怕不信教,但谁都知道马利亚受圣灵感孕的故事。 你的话无意间将他和圣子放在同一位置比较,如果是别的男人大概会当作讽刺而恼羞成怒,可迪亚波罗却心情很好似的笑起来:“可他是个魔鬼,或许是撒旦为了嘲笑上帝,仿造耶稣托生在人类女子腹中的伪圣。他出生使他母亲难产死了,叫一个虔诚的神父收养,受洗,用教义规训他,教他用善功赎人原罪,要他善良行好事,他本该子继父业,也做一名神父,传教拯救愚蠢的民……但他骨子里是魔鬼的种,上帝的子民和他有什么干系呢?” 说到这里,迪亚波罗捉着你的指尖随意在桌上的冷茶里蘸了一下,然后依次在你额头,唇间,胸口画了三个小十字圣号,你听到他低低地念了一句祷言,随后低头吻了一下你的手指,一点湿意留在你指尖。 虽然你没有信仰,但是生活在这里,你不可能不知道他这样的做法是混合了几种不同的圣号划法,他沾取的水是未经祝圣的普通的水,这样的祷告是混乱不敬的。 你猜想这个男人或许是故意的,可他的神情却很是肃穆,靡丽的艳粉色睫毛低垂着,翠绿的瞳孔隐藏其中像碎裂的松石,显出一种谦逊,敬重和悲悯来,简直像一名真的神父。 但这样的神情在那妖冶的面庞上格格不入,反而有些装模作样,像混入教徒中的,不怀好意的伪传教者,一个心怀鬼胎的叛逆者——不是魔鬼又是什么呢? 但你不禁想到——假使那个男孩真心走上神父的道路,成为虔诚的教徒,或许也无人信他的真心,因他不同凡人的面目,因他体内魔鬼的血,注定非凡的命运。 这想法令你出了一些冷汗,你竟同情一个魔鬼。 可你并不是受了蛊惑,你只是想起在心中暗暗同自己较劲的你自己,因父亲的恶,你曾发誓你要与他划清界限,这却使你能走的路越来越窄,所有方向都被憎恶的父亲侵袭。 那个男孩是否也曾发誓他要与圣子不同而绝不行一丝善,使晨曦的星坠落,从此再无破晓,将自己困在永恒的黑夜。 “那未必是不幸的事。”你淡淡地说,“他已得到豁免,反正无论他做什么都会被认作是魔鬼,那他做什么都可以了,不必在乎任何教条任何规矩,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束缚他,他可以完全依靠本能行事,得到任何人都没有的自由。” 迪亚波罗皱起眉:“谁教你这些的?” “我就是这样想的,他说不定其实是神最纵容的人,最宠爱的人呢。” “你懂什么?如果真有神,神早就将他放逐了,即使他还未出生就已经被诅咒。” 你微微直起身,冷静地注视他:“……谁诅咒他?” 迪亚波罗无法控制地将你的视线当作审视而生出无尽的怨毒来:“他的生身母亲诅咒他去死,诅咒他是魔鬼,诅咒他下地狱,哪怕这一切都不是我自愿!”他咬牙切齿地说。 “……” “……” 你的眼睛蓦地睁大,呆呆地和这个因愤怒而失去谨慎的男人对视。 他说“我”。 即使你感觉这不太是一个适合作为睡前故事的寓言,甚至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但是你实在没有想到迪亚波罗会把他百般逃避抹去的过去这样轻易地说出来。 这一点也不好笑,你的后背被冷汗浸湿了。 迪亚波罗窒息了一瞬,因为错愕而无意识地放开了你,可你却并没有慌不择路地逃跑,而是僵硬着身体轻轻搂住他的脑袋。男人的鼻子抵在你胸口的伤口上——他才不会帮你处理伤口,因而你对着镜子包扎了很久依然弄得乱七八糟,纱布皱巴巴地挤在一起,至少血不会透出来。 谁要你这可怜虫的怜悯?迪亚波罗的头气得发昏,这对他来说简直奇耻大辱,可他却并没有推开你或者将你撕碎,而是用力地收紧手臂,他满腔的怒火变成令人窒息的力气,你紧紧地被按在他身上,几乎以为他要像蛇那样绞死你,但他没有。 男人的上身只穿了一件几乎只有装饰作用的网衫,他的体温却比你高得多,炽热得像地狱的岩浆。 ……你的脑袋嗡嗡作响,在一片寂静中意识到你已经没救了。 你自愿踏入这魔鬼的领域,传说去到地狱的人是无法回头的,你懊恼地想,最后叹息一声,无可奈何地抚摸迪亚波罗脑后冰冷柔滑的长发,像安慰一个孩子那样。 你麻木地发现自己的胆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大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