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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谢梧为角色赋予了那点微妙变化之后,连站在他对面的蒋锡辰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小叔叔爱恨交加、倍受煎熬的痛苦,一个原本功能性的人物变得有骨血和灵魂,整个儿rou眼可见地生动起来。叔侄决裂那一场戏中,他的痛苦最激烈也最压抑。“我说过了,你不能和那个粗野的小丫头在一起,你们不合适!我……”小叔叔微张着嘴,不知道含了什么不可启齿的话在喉咙里,看侄儿的严厉眼神xiele气似的,一眨眸,泛起无奈,视线还在看他,却不落实处,再开口说话也像言不由衷。“为了你好,我会给你找一门合适的亲事。现在局势这么紧张,我们家这点底子还不够那些大人物塞牙缝的,听小叔叔的话,多为我们这个家着想,行吗?”侄儿冷笑:“说得好听!为了这个家着想?这个家还有谁?不只有你吗?到现在,你还这么自私,只想着自己吗?!”听见这样不再遮掩的诘问,小叔叔暗里心惊,蓦然抬首望去,只见冰冷讽刺的笑绷在那张年轻的面孔上,乍看坚固如铜墙铁壁,细看便能看出他的眼角撑得辛苦,眼中颤意不过是堪堪稳住而已。——此刻,面对自己已经不再信任也不再需要仰赖的小叔叔,这个年轻人既想单纯将对方当做敌人,又无法冲破血浓于水的情感,只得加倍用冷酷武装自己,说最伤人的话,期待对方彻底对自己失望,自己也好卸下负担。相对少顷,小叔叔提了提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笑。他往后退两步背靠一张案台,拉开和侄儿的距离,无声地注视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孩子。那目光无比复杂,那打量说不出的漫长。他看懂了他,他却不可能看得懂他了。“你走吧,我不问你去哪里。”小叔叔的语速极其缓慢,语气轻得仿佛只有气息,他仰头望着随便某一处,说,“到了那边以后,为自己的理想放开手脚干,就不要……不要再牵挂,这个家。”说完,他轻笑出声。尔后,便抬手拉了拉身上披着的外套,一眼没再看自己一手抚养长大的侄儿,径直越过他,脚步不紧不慢地走出了两人身处的客厅。镜头追着他的身影,隔着门,他越来越远,越来越小,隐约听到他哼唱的唱词:“想当年双龙会一场血战,只杀得血成河尸骨堆山,只杀得杨家将东跑西散,只杀得众儿郎滚下马鞍……”侄儿目送小叔叔,如释重负,又难抑离别割舍之痛。镜头对着蒋锡辰的脸拍了半分钟,导演那边终于喊“卡”,赞扬道:“小辰做得不错!眼神很精彩!”“谢谢黎导!”蒋锡辰勉强地冲监视器后面的黎繁笑了笑,然后跑到一边去了。现场进入休息时间,大家纷纷掏出手机。不一会儿,刚刚在镜头里消失的谢梧拎着一瓶矿泉水跑回来了,扫了一眼现场,只见满场低头族,没看到蒋锡辰,随口抓了个人问:“哎,我侄儿呢?”“不知道,回化妆间了吧?他下一场动作戏呢!”谢梧想了想,有点说不清的预感,这预感告诉他最好不要去找侄儿。但他天生一股子贱性,越是有这个觉悟越不听自己的,徘徊了一会儿,还是鬼使神差跑到蒋锡辰化妆间去了。化妆间里只有蒋锡辰一个人,京京不知道忙哪一头,还没过来。谢梧只见那个小孩儿低头坐在一张椅子里,手上没有手机,却端了一副十足投入的低头族派头。“想什么呢?”他走过去,低头看蒋锡辰,正要拍拍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对方就抬起了头,把他吓了一跳。倒不是这抬头太突然,而是蒋锡辰哭了。“怎么了你?怎么还哭了啊?”谢梧啧啧叹道,不像安慰,像调笑。然而蒋锡辰没有接他这一茬儿,霍然起身抱住了他。他的衣服很冷,连人也在轻轻颤抖,唯独气息是温热的。这小孩儿把人抱得很紧,双手环住对方的脖子,把脸埋在眼前的颈窝里,带着鼻音说话。“他太傻了,如果是我,我一定不会离开小叔叔的。一定不会的。”第四章这真是谢梧遭遇过的最尴尬的拥抱了,他双手长在肩膀上,却不知道该放哪儿。这孩子跟他身量差不多,甚至还要高一点点,这么挂在他身上负担还挺大的。当然,主要是心理负担。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三年前。要比尴尬,也只有那一次能跟现在抗衡了。“小蒋啊,那个……”他斟酌着开口,抬起右手,犹犹豫豫地拍了拍蒋锡辰的肩头,“情绪好点了没?要不要喝口水?你下一场还得换妆呢……”“小叔叔,别说话。”蒋锡辰在他耳边低声说,一点放开他的意思也没有,甚至找了个更舒服的角度窝在他颈脖里。谢梧:“……那就,一会儿啊?”蒋锡辰听起来很乖地回:“嗯,就一会儿。”小奶狗不好应付啊!谢梧肚子里攒着一口气,想叹出来又怕被蒋锡辰感受到,只好先憋着。怀里赖着这么个黏人的漂亮大小伙儿,年轻人呼吸的温热气息就落在他脖子上,两人又不是什么能够合理搂搂抱抱的关系,真是怪难受的。足过了两分钟,蒋锡辰才放开他。皮肤太白`皙,刚刚哭过的痕迹很明显,尤其是红红的鼻头让人看了心疼。但除了这点哭过的痕迹,他再没其它异样情绪表现。这个令谢梧尴尬到心猿意马的拥抱,在他那里似乎不值一提。他甚至很快整理好入戏太深带来的情绪,笑了,眼神干净无邪。“小叔叔,你刚才是不是紧张了?”谢梧虚虚接住他的眼神,暗里对他丢了句一言难尽的呵呵,表面全靠纯熟的演技架出一派若无其事神态,抬手理了理被蒋锡辰弄皱的衣领,道:“你这人一来劲儿还挺吓人的,感情这么丰富,演戏有危险啊!”“嗯,我明白。”蒋锡辰一边揩着自己的泪痕,一边说,“但我去电影学院学表演的时候,老师就跟我说,演戏要演出人物的灵魂,还得学习体验派。我自己也很喜欢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虽然说起来很俗,可和确实是我演戏以来奉为圣经的作品。”谢梧转身在化妆桌旁边的纸箱里拿了瓶水,递给蒋锡辰,然后拉了张凳子坐下了。“不俗,我也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启发过我们每个人,不过外面人拿来讲多了,讲滥了,再说起来就显得俗。但他和他的影响,是我们这一行人最基础最日常的存在,平时没事儿翻两页,不就跟大厨每天把勺儿一样吗?”蒋锡辰像个受教的学生,真诚地点头赞同,一双眼睛认真地盯着谢梧。这模样明明没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