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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看完了面前厚厚一摞册子,心中还算满意,小二几人身家清白,与皇宫中的各方势力都没有直接关系,安插/进宫中,也不必担心他们几个背主反噬。至于赵青,顾元武用手指轻轻叩了叩桌案,暗自思量:赵青倒是个变数,这孩子为报家仇,能硬下心肠净身进宫,一看就是个狠心、决意,一旦打定了主意,他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这样的孩子,不好驾驭,可若真能收为己用,倒真是一个极大的助力。顾元武想到此处,也就不再犹豫,暗中安排人手,盯着小二等人的一举一动,每日报到案头,好让他心里有个计较,日后也好做到物尽其用。小二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别人棋盘上的棋子,要被人翻来拣去,从里到外的检验,还要在未来的一个月里,经受不少试探,才能被人当做一个合格的奴才,安插/进太子需要安插眼线的地方。在对这些一无所知的日子里,对于小二他们来说,如何躲过海公公的责打、刁难,才是最为紧要的问题。马诚不回内学堂,海公公就觉得心里不痛快,他管的人,顾元武却横插一脚,说什么人手不够,要留马诚在他那里帮忙,分明就是怕自己再找他的麻烦才找的托辞。海公公敢怒不敢言,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顾元武比他大了不只一级。他们这些老太监,平日里也只敢欺负欺负新进宫的小太监,稍有些资历的,在主子跟前得脸的,他们都得在人家面前装孙子。欺压和被欺压,不少太监都在这两种处境中不停转换,想不变态都难,民间都说宫里的太监心理扭曲,倒也不是没有道理。一个人要在夹缝中生存,既要保全自己,又要面对宫中锦绣奢华的诱惑,心态是很容易起变化的,这也是顾元武如此谨慎小心的原因,小二他们进了皇宫,在面对那些声色犬马的诱惑时,还能不能保持如今的这份本心,是谁也说不准的事。海公公不敢跟顾元武要人,却不意味着他不会暗地里找小二他们的麻烦。宫里有的是折腾人的办法,不打不骂,也一样可以累得你吐血,钝刀子拉人,只疼不见血,暗地里整人的法子实在太多,小二他们,也就活得更加艰难。打扫内学堂本来有专人负责,此时却全成了小二他们的份内事,每日天不亮就要就起来,在海公公来之前将学堂内外打扫干净,地要用净水泼过;院子里不能有一片落叶,看见一片后背上就要挨五下藤条……海公公每天在院里来回巡查,挑刺、找别扭,指着地面说不干净,嫌树叶硌脚,嫌小二他们干活不勤快。地面太湿要打,嫌脏了他的鞋袜,少泼些水吧,他又嫌地面太干,土沫子扑进嗓子眼里。藤条时时攥在手里,瞅冷子就往小二他们身上来一下,其他的孩子都远远看着,怕挨打,没有一个敢上来帮一把手。内学堂少说有十几间屋子,皇城之内,处处要讲究皇家威仪,厅堂广厦都建造得格外宽敞,内学堂虽然只是小太监上课用的,算是皇城里最简陋的地方,可仍然是层层院落,前堂后室,自成一片小小的建筑群。这么大的一个院子,要四个孩子天天打扫,还要处处被人挑剔,平白无故就是一顿藤条板子,小二他们的处境可想而知,辛苦就不用说了,只是时时防着挨打一点,就足以让他们时刻紧绷的情绪更加紧张难安了。小二觉得自己的腰都要断了,身体像被碾子碾过,浑身都像散了架,连醉和云秀也是一样,赵青从小就没干过活,开始还能挨着不吭气,后来累得狠了,便大骂海公公不是东西,吓得云秀死死捂住他的嘴,生怕被外人听见。孩子们干着、忍着,日日不得轻闲,只有趁海公公不来宫里当值时,才能偷偷跑去顾元武那里,去看马诚一眼。马诚的身子还没见起色,宁白每日过来给马诚换药,外伤倒是没什么大碍了,可内伤却看着更严重了些。心脉受损到底有多严重,小二他们也不太懂,只是看着马诚说话就要气喘,有时咳嗽起来,手帕子上还有一大片血沫子,心里就冰凉冰凉的。马诚倒是没怎么沮丧,反而笑着劝小二等人,“我现在挺好,能躺着养病呢,要不是顾公公,我这会儿早死了,你们也不用替我难过,我好着呢,真的……”这样子怎么也不像是好的。马诚脸白得像纸一样,嘴唇都没了血色,从前那个爱说爱闹的胖小子,怕是再也看不到了。小二给马诚掖了掖被子,低着头紧咬着嘴唇。连醉强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今日是清明,宫里赏了每人一点寒食点心,知道你爱吃,特意给你留的。”马诚倚着靠枕,勉强坐了起来,抻手接过纸包,打开一瞧,里面四块点心,做成梅花形状,雪白的糕饼中间夹着五样馅料,豆沙、果仁、枣泥、芝麻还有八宝,看着漂亮,远远闻着,就有一股子甜而不腻的香气。马诚拈起一块送进嘴里,咬了一口,清甜的滋味就在齿颊间慢慢散开,等咽进肚子里,却全都化成一股苦涩的泪水。马诚捧着点心哭了起来,为小二他们,也为自己。他们怎么就活得这样难呢,这些点心,都是小二他们从牙缝里省下来的吧。马诚知道内学堂的伙食,层层盘剥,到了他们这里,只剩下每日两餐,勉强果腹而已,吃的大米都是隔年的陈米,里面还有不少砂粒,又牙碜又难吃,说是顿顿都吃干的,可和猪食也差不了多少。这点心有多难得,他们心知肚明,也许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不可能再得到这么一块精致的点心了,可他的兄弟们,还是省了下来,留给自己吃,马诚不知道这里面包含着多少情义,他只知道,他想哭,特别想哭。第9章试探本来就受了重伤,再要太过伤怀,内伤就更难好了。小二几人劝了马诚一气,又说些内学堂里的趣事给他解闷。正说话时,顾元武走了进来,小二等人忙起身见礼,顾元武摆了摆手,笑道:“没有外人,不必拘礼了。都坐吧。”这屋里只有一张卧榻,马诚躺着,小二几人就坐在脚踏上跟马诚说话。小二在屋子里扫了一眼,忙站起身,去外间屋里搬了一把太师椅进来,摆在上首的位置,请顾元武坐。这屋子原是顾元武在宫中临时休憩的卧室,因为马诚住着,顾元武这几日都是住在司礼监中。屋子里陈设精致,内外两间斗室,却并不显得局促,错落有致,从床榻到摆件,东西虽少,却件件价值不菲。外间墙上挂着的一幅泥青底子的对联,装裱十分用心,紫檀卷轴配着上好的玉版宣,和上面的字迹实在是不相匹配。小二搬椅子时飞快地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