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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维斌刚从警局回到家,累了一天,回到家里也没个安生,他烦得要死,揉着太阳xue说:“你以前没参加过婚礼咋的,以前买的那么多衣服呢?总说没衣服,那你衣柜里那些是啥?是小沨订婚又不是你订婚,你去抢什么风头?一把年纪穿得花枝招展的,不叫人笑话!”许萍尖叫着说:“我打扮不是为了你?现在外面多少人看着咱家的笑话?电厂那帮同事聚餐叫我,我都不敢去!你说说我跟着你这叫过的什么日子?你咋就不能听听我的,你辞职咱俩下海干点儿啥,你看人家下海有赔的吗?小晗现在小,花钱日子在后头呢,眼看着九月份就念小学,实验一小一个名额三万,就你那点儿破工资,够干啥?”宋维斌说:“这就是你心态不对,那怎么,照你的意思,那些双职工下岗的家庭不活了呗?还有,不就一个小学,我看城西三小挺不错,离咱家还近,划片就能进去,国家义务制教育,花什么钱啊?”许萍说:“我跟你说不明白,你就自私吧,等吃不上饭那天,我看国家管不管你!”“胡说什么呢!赶紧做饭去,我去接小晗放学。”宋维斌快步离开家,曾经令他感到温暖的港湾,不知从何时起,变成了他避之不及的洪水猛兽;再累,他也不想在家,听家里那个女人抱怨嘟囔他的无能。男人的劣根性,一是好色,一是面子。他看到的,是群众对他这身政府皮的敬畏,敬畏之下,他就是兜比脸都干净,他也觉得舒坦。到了幼儿园门口,正赶上幼儿园放学;接孩子的家长挤在一起,大部分推着自行车,身上深蓝色的工作服呜呜泱泱像天上的黑云;他旁边一个孩子家长抬头看看天,说:“要下雨了呀。”又一人笑了声:“天气预报就没准过。”幼儿园想起放学列队的进行曲,宋维斌伸长了脖子,往前走两部,急着见自家儿子;突然,别在腰间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正看见了儿子,抬起手大幅挥了挥,确定儿子看见了自己之后,他低头看看来显,是市局的座机,于是片刻不敢再耽误地接起电话:“喂,我是宋维斌。”副队秦明说:“宋队,来活儿了,监狱有人翻供,涉及到一桩六年前的案子,上头挺重视,你赶紧回来一趟吧。”第三十三章宋将晗背着小书包,屁颠屁颠跑到爸爸腿边,仰头等他爸挂掉电话。宋维斌蹲下来,糊撸一把宋将晗汗湿的脑门,说:“又疯一脑袋汗。”宋将晗说:“下午我班和二班踢球来着,没我咱班就输了!”宋维斌说:“好小子,好胜心还挺强,考试咋没见你有这劲头?”宋将晗说:“不喜欢就没劲头呗,”眼珠子一咕噜,又说,“爸,今天咋是你来接我?是不我妈出差了?我们要不要去石叔叔家吃饭?”宋维斌笑了,站起来照着儿子后脑勺来了一巴掌:“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什么是醉翁?”“让你多读点书,不懂了吧,”宋维斌在一个六岁小孩面前找回了自信,嘚嘚瑟瑟地说,“你是我儿子,撅屁股拉几个粪蛋我都知道。说,你想去你石叔叔家,是不想玩游戏机了?”“才不是!”宋将晗撅噘嘴,嘟嘟囔囔地说,“我是要清净!回家你和我妈总吵架。”宋维斌顿了顿,没想到宋将晗说出这个理由来;他把大大的手掌笼罩在宋维斌的头顶,胡乱揉了揉,骂了句:“臭小子。”宋将晗眼睛晶晶亮地说:“那,爸,咱们今天去哪儿啊?”宋维斌说:“先送你回家,你妈在家做饭了,我一会儿还得去局里,你在家听你妈的话。”宋维斌的五官挤做一团,像寒风中的包子褶,瑟瑟发抖,不情不愿地说:“诶呀,女人就是麻烦。”宋维斌又拍了他一下,说:“怎么说话呢,那是你妈!”说话时,一辆凌志轿车停到两人身边。宋维斌和宋将晗一齐看过去,黑色的车窗匀速降下来,露出背后石故渊的脸。宋维斌先说:“哟,石哥。”宋将晗跟着说:“石叔叔!”后座的车窗也降到了底,池晓瑜扒着窗沿,艰难地顶出一双眼睛,大声说:“宋将晗,你爸爸接你回家呀?”宋将晗点了点头,末身跟石故渊说:“石叔叔,我不想跟我爸回家,我去你家行不?”石故渊一乐,说:“这我可说不准,得问你爸。”宋维斌一把捂住宋将晗的嘴,说:“别听他的,他就是想玩游戏机了。”宋将晗张牙舞爪,在父权的压迫下苦苦辩解:“才不是!我是不想听你和我妈——呜呜!”石故渊笑着说:“想玩游戏机,这周末写完作业来我家,让小鱼儿跟你玩。”说着转向宋维斌,进行成年人间的会话,“难得看你接孩子,怎么,市局不忙了?”“不忙倒好了,说明治安好了,人民群众素质上去了。”宋维斌摇摇头,念着忧国忧民的咏叹调,“这不刚给我来电话,又来案子了。”石故渊说:“哟,那别耽误你,上车吧,我送你去。”宋维斌对石故渊,从来不知道客气俩字儿咋写,腆着脸打开后门让宋将晗上去,自己则坐到了副驾驶,说:“先把小晗送回去。”石故渊瞥他一眼,发动车子,说:“许萍最近怎么样?”宋维斌打个哈哈,倒是宋将晗耳急嘴快,说:“我妈天天跟我爸吵架,烦都烦死了。”宋维斌从后视镜瞪了儿子一眼,扭头看见石故渊斜着眼看他,淡淡的目光中累计的威压让他不由正襟危坐,说:“女人到了更年期了……”石故渊说:“你们夫妻之间有什么问题,别在孩子面前吵啊。”宋维斌哈巴狗似的赞同,只恨上天没给他生出一条狗尾巴,并及时把握住话语权,说:“石哥,天天都是你接送啊,超级奶爸啊!丫头他爸呢?”石故渊打开转向,盯着左视镜调个头,一边说:“他在家做饭呢,我有车,接送方便。”宋维斌嚼着这话,左思右想,觉得他石哥和池羽的相处模式似曾相识,却又有着说不出的怪异,可他又说不出那里相识、哪里怪异;他文化水平不高,无法赋予这么复杂的印象一个精准的形容词,但他脑子转得快,灵光一闪,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啊,许萍也在家做饭呢。”话音落后,车里升腾起一阵难耐的沉默,宋维斌如坐针毡,要不是记着自己儿子在后座,他几乎要弃车而逃了。反是石故渊落落大方地说:“所以没事儿让着人家点儿,女人得哄。”宋维斌说:“石哥,作为一个没老婆也没女朋友的人,这件事儿你还真没有发言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