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腾小说网 - 经典小说 - 悖论【亲姐弟】在线阅读 - 无望

无望

    

无望



    [别猜了,简直是脑洞堪比黑洞。那是我男朋友,成年人私下时间谈个恋爱不犯罪吧?(微笑表情)]

    再度无视了手机上林奕彤打给他的未接来电,凌清远并不知道jiejie的这条消息已经在校内传播开来。他下车的时候,八中对面的咖啡厅窗边,林奕彤穿着的校服正在等人,远远看到凌清远的身影,顿然面如土色。

    走进咖啡厅,凌清远落落大方在她对面坐下来,丝毫意图报复的样子,倒像是好友相见——如果林奕彤的脸色不是那么难看的话。

    “挺准时的啊,林奕彤同学。”凌清远靠上椅背,懒散的语调竟透出无形的压迫感。

    林奕彤看着他说:“我们能不能改个时间,过一小时也可以。”

    “过一小时?”他轻轻挑眉,随后扬唇,“不行,好学生可不会逃课。”

    “不是,今天中午我有……”

    “你有采访,我当然知道。”凌清远原本靠在天鹅绒的椅背上,忽然就向前倾身,两肘交叉地搁在玻璃桌面,朝她露出惑人微笑,“不然,我怎么会来呢?”

    林奕彤张大了眼睛,眉毛也跟着慌乱一扬:“你别乱来。”

    “呵。”凌清远托着下巴,撇开目光看向窗外,薄唇微勾露出一排白牙,笑得就像是个清朗俊气的少年,从面容上看不到任何阴暗的颜色,从窗外看他,更宛若玻璃后最亮眼的模特,精雕玉琢的作品。

    “‘你别乱来’这种话从你口中说出来,还真是没有说服力。”

    “何必这么计较,我不过是和你一起被拍了一张照片,你什么也没损失,还因此出名了,这样难道不好吗?”

    凌清远收起了笑容,瞥她,“别自作多情。我既不想出名,更不想被你捆绑炒CP,你炒作的时候先搞清楚别人的意愿,连基本的尊重都不懂的人,也配被称作女神?——而且你明知我指的并不是这个。”

    “我没有炒作!”林奕彤更惊慌了,反驳脱口而出。

    “没有?林奕彤,‘甜橙女神’那张照片到底拍了多少张底片,你自己不清楚吗?”

    林奕彤把着咖啡杯的手忽然有些拿不稳。

    “循着发你照片的营销号往上走就足够找到帮你炒作的人,多亏你借我捆绑CP,对方对我也深信不疑。”

    “咔啦”一声,咖啡杯一晃,里头的咖啡洒了小半到桌面上。

    “你明明跟我一样的年龄,这么急功近利,甚至不惜踩着别人往上爬,总要吃点教训。”凌清远神色依然慵懒,抬眸看了眼窗外正带着设备往咖啡厅走来的几个青年男女,“而我会是你的第一课。”

    林奕彤蓦地站起身准备离开,却被凌清远不疾不徐地拉下来,按回椅子上,“别急啊,‘女朋友’。”

    再想挣扎的时候,那几个“吃瓜群众板凳组”的工作人员已经走到了他们的桌位前。

    “欸,原来传说中的男主角也在啊。”负责采访的主播,是昵称“瓜甜李夏”的一对网络大V,既然今天直播要采访的是甜橙女神,自然会提前了解她的信息,那能认得凌清远也并不奇怪。既然男主角也在,肯定不能放过这出热点,再加上“美女千万万,帅哥少一半”,凌清远比林奕彤更有市场,女粉的力量是无穷大的。

    林奕彤不知道怎么才能叫停,能被这样的媒体主采访是荣幸,一旦她表现不佳,以后想再有这样的机会就基本不可能了,她只能寄希望于,凌清远要做的事情并不是那么超出控制,她还能圆得回来。

    今天的采访是直播,对方布置机位的同时,主播和林奕彤沟通采访内容,午休的时间不长,到点直播就正式开始了,直播间的粉丝蹭蹭蹭往上涨。这本来是好事,然而往常甜美自然的林奕彤不知怎么地全程僵硬,反观初次出镜的凌清远,浑然天成的少年感,让摄影机都忍不住多给了他一些镜头。

    一开始是主播简单的开场白,还是以采访林奕彤为主,凌清远在一旁静默不语,她多少放心了一些,至少目前为止,他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大家应该都认为你们俩被偷拍到的那张照片实在太洒狗粮了,能不能透露一下,那天小橙到底在跟你说什么悄悄话呢?”女主播瓜甜甜八卦味十足地发文。

    凌清远生涩地抬手按着后颈,面露尴尬。

    那天林奕彤其实也只是和他提及他jiejie罢了,不然很难能吸引他的注意,可是凌清远这时候的表现,让林奕彤连忙开口想打岔:“那个……”

    “我不太懂什么炒作。”凌清远无视她的打扰,以一副好学生的乖巧姿态,认真地对着摄影机说道,“其实也并没有狗粮什么的,那天是我同学的生日,我和林同学就是初次见面,那时候她突然拉住我,问我想不想红……”

    林奕彤腾地站起身,“你别乱说!”

    凌清远询问的眼光看向主播,意思是,对方都这样了,他还该不该说下去。

    直播间一下子就被粉丝刷屏了,一群人都刷——有瓜吃!有瓜吃!

    少年澄明眼里漾着不安,活脱脱是没见过世面被欺负的小绵羊。

    主播一看,这有意思了啊,只是一场普通的直播采访还找到了爆点,当然不可能让凌清远停下爆料。

    “她说她安排好了人给她拍照,我只要配合她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做个陪衬就好,还说装作不知情的偷拍比较容易红。”

    “凌清远!”林奕彤气炸了,虽然自己确实是找人拍的照片,但她根本没说过这些话,她上前想要拉走他,却被旁边的男主播拦住了,她连忙在画面外驳斥,“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根本没有!!!”

    “当时我本来想走,可是她抓着我,走也走不了。”凌清远继续说,“我只是个普通学生,不想惹麻烦,今天来,就是想让她把那些照片从网上撤掉。”

    话末,还担忧地抬头问了身边采访他的瓜甜甜一句:“小jiejie,那个可以撤掉吗?”

    瓜甜甜采访到了有趣的瓜,心下还在盘算这一期能收获多少浏览量和关注,眼前的少年温和有礼,又不免让她心生怜惜,“你还没成年吧?既然是偷拍,我帮你问问平台那边,把这些照片打码或者撤下应该没问题。”

    “不,他都是编的,都是……”林奕彤焦躁地扯住女主播的衣袖。

    “我为什么要编?给你拍的那个工作室不是叫‘玖十摄影’?”

    凌清远很聪明,他并没有拿出为林奕彤做包装的营销号的名头,因为他们不会轻易认账,营销被戳穿就是失败的案例。可是摄影工作室就不同了,林奕彤能火,说明他们的摄影技术过关,如果不是因为伪装偷拍,他们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那些照片就是他们拍的,这样才能拿到更多的订单,而此时被人被动爆料,他们一定会多少放出风声,婉转承认,这样林奕彤本人怎么解释都变得不那么重要。

    林奕彤知道,自己毁了。

    这件事很难洗,因为除了她和凌清远说的悄悄话以外,其余的全都是事实,虚实结合最难分辨,以路人偷拍的天然照片被誉为“甜橙女神”的她,却是诞生于自我炒作,还是直播间里揭露的黑料,想剪辑或者找人公关都难,而她处心积虑想红,甚至利用别人不择手段的真实面貌,更让网友群情激奋。

    甜橙小彤的评论区瞬时被各种阴阳怪气的留言攻陷。

    网络再次显示出了它庞大的力量,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一战兵不血刃。

    他的手段其实并没有多高明,只是选了最好的时机,准备充分,再加上一直以来炉火纯青的伪装。

    直播人员走后,林奕彤失神地坐在座位上,她无法想象,之后自己要面对的,会是怎样的世界。

    没错,她虚荣,所以凌清远用最无法挽回的方式,摧毁了她自尊。

    “……你为什么要这样?”她抬眼问。

    凌清远撑着下颔,懒洋洋地笑,“有样学样。”

    “我只是利用你拍了一张照片……”眼泪唰地从林奕彤的眼角滚落下来,像断了线的珠链,却换不到凌清远半点同情心。

    “我说过,我是天蝎座。”凌清远微抬起下巴,虚着眼看她,“何况,那不止是一张照片。”

    林奕彤已经哭得梨花带雨,猛地抬起头,“不是一张照片还是什么!凌清远你这个疯子,比起我你才阴险!我到底怎么你了你要这样害我?!”

    “阴险?你扔在六中校门口的那些照片不阴险?”声线压着乌云摧城的阴沉怒意,可他面色波澜不起,只有长眉微微一挑。

    闻言林奕彤顿了顿,连眼泪都盈在眼眶里静止了似的,她不明所以,“什么……扔在校门口的照片?”

    凌清远敛起眉心,只片刻,眼底的戾色却逐渐清明。

    “不是你。”他突然说,不是问句,是陈述句。

    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林奕彤当然可以明明白白和他撕破脸,甚至用那张照片鱼死网破,可是她却完全没有提及,完全没有。

    ——竟然不是她。

    午餐时间,凌思南和叶珊珊、方雯一起吃饭。

    “我去盛碗汤,你们有人要吗?”凌思南起身顺口问两人。

    方雯的筷子刚往嘴里塞了一块小炒rou,含糊说道:“我我——番茄蛋汤。”

    凌思南点点头,应了声好就走开了。

    她走后不久,方雯趁机偷偷问叶珊珊:“你问了吗?那个人是不是真的是她弟弟?”

    叶珊珊“嘘”了方雯一声,“别问了,这种事情让人家怎么回答,她都已经说是男朋友了,想说自然会告诉我们,要是这么问她不是更让她难堪了?”

    “也是。”方雯叹口气,“碰上这种事确实遭罪。”

    两个人又没脸没皮地扯了些八卦,方雯顺势抬头望了远处的思南一眼,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凌思南面前的过道上站着几个女生,正好挡住了她的路。

    她手上端着两碗汤,本来走起来就不是那么方便。

    一开始本来也只是正好左右来回走了相同的方向,可是反复两三次,对面的女生不爽了。

    错身而过的那一刻,那人一脸嫌恶地白了她一眼,小声冷哼:“真晦气,怎么在这里碰到个婊子。”

    “对啊,好恶心。”

    凌思南的脚步顿了顿,背影忽然僵住。

    “还是跟自己的弟弟欸,真的是畜牲才做的出来……”

    最后一个从她边上走过的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故意撞了一下她。

    本意是想让她被汤泼溅到出洋相,可是凌思南却先一步反应过来,凭借着舞者的柔韧性脚下轻旋糅身避开。

    而且在避开的一瞬间,凌思南手中的汤水顺理成章地洒了出去。

    一道汤汁从天而降,天女散花似的洒在那三人身上。

    真是一个也不落。

    “啊啊——”此起彼伏的惊叫声。

    那三人猛地转回身来,最早那个女生对上凌思南的目光,破口大骂——“贱人!你是不是有毛病,眼睛瞎得不会走路了吗!!”

    “对不起,是你朋友刚才撞的我。”凌思南把手中的汤碗放到一边,虽然讲话的音调平顺,但是声量也不小,周围闻声看热闹的人都听到了。

    “道歉有个屁用!”那女生冲上来,指着她的鼻子骂:“跟自己弟弟乱搞的人渣装什么白莲花!明明就是故意的还装不小心!!”

    “道歉是没用啊。”凌思南偏头,抬手抹了下被喷在脸上的唾沫星子,“但这不是做人的基本素质吗?我又没说是不小心——就算是故意的也得做出一个人样来,免得像某些不是人的东西一样,嘴里只会喷粪。”

    “你他妈有本事正面刚,不要这么阴阳怪气的,就只有口活好吗?!!”那女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一掌就朝凌思南掴来。

    不过她盛气凌人的架势让凌思南早就做好了准备,第一时间就抬手架住了。

    “真是……”凌思南冷笑了声,“说我婊,你倒是挺懂的啊。”她的左手紧捉着对方的手腕,右手摸上刚才放在一边的番茄蛋汤,在对方还在忙于挣脱没有意识到之际,再次从头到脚浇了个通透。

    这段时间,凌思南心里本来就憋着一股气。

    “——还没见过有人这样要求的,看来我只能满足你。”

    这一下子那三女生都疯了,原本在后头的另外两人也冲了上来,抓着凌思南不放。

    叶珊珊和方雯早就赶过来,立刻加入了战局帮她,想要扯开扑到凌思南身上的身躯,几个人扭打做了一团。

    女人之间打架,总会有人习惯于扯头发抓脸和咬人。凌思南从小到大都没打过架,只是凭着满腔的怒火在发泄,根本不顾脸上和发梢传来的疼痛,一个劲地掐住那一开始骂得最难听的女生,眼眶泛着赤红,猛地翻过身直接把对方压在身下,虎口几乎在她的脖颈上掐出了红印。

    “思南!思南!你快放手!”叶珊珊看对方都快被凌思南掐得翻白眼了,也管不得另外两个,赶紧拽住凌思南的手就往外扯,“你这样要把她掐死的——!!!”

    凌思南终于松开了手,那女生侧过身捂着脖子直咳嗽。

    而凌思南的手臂,脸上都是抓伤,校服的肩膀也被扯开了大半,头发凌乱成一团,像个披头散发的疯婆子。

    另外两个女生还想要打她,凌思南也红了眼打算还手,此时一双腿定在几人面前——

    “够了。”

    顾霆的眉心拧成“川”字,如同一座大山一般的威压自上而下落下来。

    原本人声鼎沸的食堂,忽然落针可闻。

    那两个女生看着顾霆鹰隼般锐利的眼,默默地收回了手。

    此刻的凌思南坐在地上,一身狼狈。

    她一句话也没说,整了整衣服,站起身就往食堂外面走。

    “凌思南——”顾霆叫她。

    但她的背影最终消失在了门外。

    凌清远回校的途中,接到了高航的电话。

    听到电话那头高航的描述,他的脸色一变,迅速挂断后打给了jiejie。

    ……没有应答。

    等的士在校门口停下,他飞快往学校里跑去的时候,上课铃正好响了。

    凌清远一口气飞奔上了三楼,直到凌思南的班级后头才停下。

    jiejie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依然是安安静静的,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想开口叫她,可是任课老师已经来了。

    心跳失速一般,撞得胸腔生疼。

    凌清远捂着发闷不堪的胸口,翻身靠在了门旁的墙壁上。

    好疼啊。

    他仰起头,压抑着喘息声,不想让任何人听见。

    被压抑的喘息仿佛在颤抖,仿佛在……

    哽咽。

    空想着五分勇气,三分光明,两分冲动。

    却换不得这个世界一分的善意。

    ——他是不是真的错了?

    一贯无比自信的凌清远,这一刻突然如是想。

    他想光明正大站在她身前,为她挡住一切。

    可是一切真的发生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站出来,只会让她陷入更深的漩涡。

    万劫不复。

    原来最深的绝望,不是发现自己做不到。

    而是发现自己明明能做到的时候,却什么都不能做。

    在她教室的后门外,他生生地站了一节课。

    这是凌清远平生第一次逃课。

    最终还是把脸埋进掌心间。

    无声地哽咽。

    眼底是你,心上是你。

    可身边的,却不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