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韵德深吸一口气。半夜间韫王急急来到,跟她说那管通从玉清神霄宫逃出来,说崇德终于露脸了。原来搞了半天,文迎儿真的就是崇德。韵德听得震惊却又想笑,她就说自己的眼光不会错嘛。不过崇德怎的能掩饰得如此好呢,当一个深闺妇人,怯怯诺诺地收着尾巴过活,但其实也不过是憋着想要将管通与谢素这两个害她的人弄死罢了。她忽然一个激灵,弄死了他们,她不就要对付自己了么?她对崇德做了许多的事,在她冷宫时还戏耍她的那些事,其实也无非只是想出出气而已,她可从来没想过要害死她啊……她收了思绪,对瑞福道:“其实你不跟我说也没关系,官家现在已经知道了,官家就是听说你也在那里,想让你去说一说,你是不是被崇德骗去了那地方,是不是她因为冯熙与你的关系,要一同将你烧死?”“崇德早几年间就不正常了,这才关进了小云寺里去,谁知道却被冯熙偷了出来,看看,官家是饶不过这个疯子了,更饶不过冯熙……”瑞福越听越愣住,越听越糊涂,“你,你到底想说什么……”韵德叹一口气。“我原一直想让文氏同我说实话,劝了她许多次都不说,若是她早跟我说了,我还能帮一帮她,但她这样一意孤行地烧了小云寺,又烧了玉清神霄宫,可是活不了了……可冯熙就可怜了,如今如日中天的势头,就要被她连累得株连九族。她崇德一个崔氏灭了族,现在又要让冯氏也灭族,她是不是命中带克,偏生要克死所有人呢……”韵德看着是在对她说,却实际上是自言自语,词不达意,喉头哽咽……瑞福大声道:“不是的!她没有克死我!而且,是他们要杀人灭口,崇德姑姑才推倒火油来救我,你这话是听谁说的,全都是含血喷人!冯家……这又和冯熙有什么关系?”韵德方才说了太多,显是让这小姑娘越发困惑了。她对着荀子衣摆摆手,“我是说不清楚了,你来说罢。”荀子衣躬身点了点头,漠然道,“帝姬是要告诉你,因为昨夜之火,韫王已面圣呈告崇德未死、冯熙包庇欺君一事。你出现在冯家,也是要受株连的,因此帝姬才特特将你骗出来,这也是为了你好。”韵德倚靠在边上,笑着看荀子衣如此听话地给她说话。荀子衣最近倒是学乖了,他这两面三刀的小人,和那高殿帅时而摆向太子一方,时而又摆回韫王这一方。他教养的女子温承承,最终惹了圣怒,那高殿帅也因此遭到贬斥,而太子一方又不出手相助,便又只能又去求告韫王,把温承承当药引献上。这回不过是看见人家冯熙将文迎儿抱上马去,就嫉妒心作祟,几次三番地去截了人家小娘子,诉衷情,表忠心,可却得了一包烧尽的烟灰回来。那文迎儿把烧成灰的信送过来,还附上一张未烧尽的纸片,是想挑起韵德对他的憎恶。这几次三番,可终于让他知道,官家的宠爱和崇德的感情,他一样也没得到。韵德现在就看如此狼狈的荀子衣,终于肯低下头来像狗一样跟在自己身边,说出“从今以后,甘为帝姬犬马”的话。韵德笑着回他:“白马非马,可驸马是真马呀。你早就该如此啦。”韵德想完这一盘,指挥荀子衣道:“你且再说说,还有什么要告诉宗姬的?”荀子衣低头向瑞福道:“帝姬一直知道瑞福宗姬倾心于那冯熙。说来冯熙也是可怜,因为一时被崇德蒙骗,才深陷此祸。眼下帝姬想帮你,将那崇德与冯熙分开来,不仅能救他一命,还能成全你两个婚姻之好。而你唯一要做的,就是给崇德帝姬写一个字条。”瑞福懒得理他们:“你们速速将我送回东宫去,否则我爹爹不会绕过你们。”韵德叹息一声,“救冯熙,成全你自己的姻缘,倒还是其次。你也不想想,若是因为一个崇德,也让你爹爹受了连累,那前朝失了太子位的废太子们都是什么下场?”瑞福这回终于张皇了,“这……这和我爹爹又能扯上什么关系?”“官场上的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崔家九族皆灭,而太子与崔家遗孤牵扯,还不是和官家作对?眼下韫王正卯足了劲要把你爹爹打败呢,你说说你,既能救爹爹,又能嫁给得意郎君,唯独不过是让一个早就在人们心里死的了人再死一遍而已。且又不是让你做什么,不过是写个字条罢了。”“写……写什么字条?”“只有四个字。”韵德站起身来,附耳给她说了,随后一脸轻松地伸出胳膊,让荀子衣像内监拖着她太后大mama一样,拖着她的手往出走,一边走一边吩咐内侍省来的那几个命人:“几位大勾当们就在这儿同瑞福宗姬说说话,好言相劝她几句,切莫让宗姬因小失大。”☆、管通文迎儿这次瞧见的场面,更是热闹壮观。灯火通明的金明池上,诸将士们呼喝连天。但她竟也笑不出来。若仔细低头,就看见兵士抬着御营兵的尸体往外走。冯熙道:“胜败死伤,都乃兵家常事。我爹常说,在沙场上,就要抬头看生处,莫要低头看死处。”文迎儿仰仰头,深吸一口气,将腹中戾气涤荡出去,“是舒服多了。”冯熙见她仰头,猛地低头在她唇上一啄。底下兵士看到,呼喝起哄,冯熙便指着下面道:“准你回家,亲你婆娘去!”将士们一高兴,那身底下骑着的黑鬃也跟着高叫起来。冯熙下马牵着黑鬃,一边行走,一边与底下部将清点战俘、损失,随后带着文迎儿走到金明池水心殿去,那管通坐在水心殿正中座上,文迎儿依稀记得,往年官家带同她们在水心殿观水上争标,官家就坐在这正中位置上。高台御座,眼下那长髯魁梧的阉人正坐着。殿梁极高,文迎儿入殿时正欲下马,冯熙道:“不用,你坐稳了。”随后牵马入内去。那高台再高,御座再金雕玉琢,也比黑鬃低得太多,那两手被绑在御座上的管通不得不仰起头望过来。那眉目忽地瞪起,“你是那,崇德帝姬?”冯熙冷笑,对他说,“当你给帝姬跪下了。”文迎儿想这人没有被她烧死,还是好的,她烧死了不过是报了个自己的仇,无人知道他大jian大恶,现在被冯熙抓了,罪行昭告于天下,如此罪行滔天,那是凌迟也不止的。文迎儿挺直了腰背俯视他,除了火场那一面,此人对她来说,不过是大宴远观坐着的一名大官,面孔依稀,太过陌生。她养在深闺之中,从未与这纵横官场兵道几十年的巨宦打过交道,从自己记事起到现如今也想不起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