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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睫毛颤动一下。她强大的气场覆盖了整张长桌,所有人都被迫进入她的节奏,被洪流裹挟,身不由己地向前冲去。在这种气场下,无论什么问题都失去了原本让人羞赧的作用。“初吻是什么时候?”“三天前。”“最快乐的记忆是什么?”“电玩周。”“最信任的人是谁?”“杰森·陶德。”“经历过最疯狂的事是什么?”“没有。”……至始至终,凯亚的语气都没有任何波动,甚至越来越机械,她的脸上像是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冻结了所有表情,看不出她内心的所思所想。夏洛克的注意力很快从疯帽子身上移开,转向自己身边的女孩。他能看出小红帽的目的已经不是通关茶会,她似乎在通过这种方式验证什么——某个只有她自己意识到的问题。是她用自己的能力——规则——无论什么,她用那些改写了伦敦的禁魔领域,也创造出了这个包裹核心的APP,所以……眼看茶会的时间走到了尽头,疯帽子把计分纸丢开,小声嘀咕:“唉,我就知道我不擅长桥牌。”“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他说,“你最近一次伤害却没有去解释的人是谁?”沉默。仿佛有无数只虫豸在噬咬树根,生有倒刺的细足摩擦的声音像是雨丝落下,只有绝对的寂静之中,才能听见那些叶片下密密麻麻、令人毛骨悚然的细碎声响。女孩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她慢慢抬起头,阴鸷的气息在眉眼间流转,薄唇扬起,露出一抹微笑。“原来你们是这么看这件事的。”她轻声说。不知道哪里吹来一阵风,她袖口层叠的蕾丝像是雪沫般翻飞,衣袖里的嗡鸣声越来越响,倏地长桌上爆开一抹光,炫目得仿佛日光天降。长桌上的杯碟纷纷震起,在空中炸开,碎片飞溅!拉妮娅跃上长桌,鲜红的斗篷荡开一线血光,伯劳切开脉脉空气,发出一声狭长的尖啸,瞬间抵在三月兔的脖子上,将他的惊呼声卡在嗓子里。她身上白兔的衣服不知何时消失,晃来晃去的兔耳朵也不见了,重新变回了她进入镜厅时的形象。拉妮娅抬起腿,长靴踩在三月兔的胸口,把他重重压进扶手椅里。“你不该问得这么直接。”她说。这一幕如果让任何认识拉妮娅的人看到,恐怕都会露出错愕的神情,事实上,就连拉妮娅自己也觉得她的愤怒来得莫名其妙,她根本不是会情绪波动剧烈的性格。但她的确感到愤怒。怒火像是一尾毒蛇钻进了心脏,或者往硫磺的火山口里丢下一点火星,让她一再握紧了伯劳的刀柄。从第一个真心话被判定谎言开始,拉妮娅就在思考这个游戏的评判标准是什么。报出的名字是假名这点可以猜,三月兔的回答听起来也是调侃更多,但接下来的大冒险透露出了一丝诡异的气息,让拉妮娅隐约对这个游戏产生了怀疑。直到三月兔给出了索要记忆的冒险,拉妮娅才意识到一直以来让她感到不适的原因是什么。既然有这个冒险,那么三月兔,或者说镜厅一定有拿走记忆的手段,这也是为什么三月兔能评判答案是不是谎言,因为他的根据就是他们的记忆。如果不参加茶会,他们至少要在通道里耽误三个小时,而如果没有之前积攒下的三个小时,他们根本没有通关的可能,如果镜厅的关卡都是提前设置好的,茶会这一关的设置根本不合理,所以关卡只可能是临时生成,就和他们在来俱乐部路上看到的一样。镜厅能看到他们的记忆。并且根据记忆生成新的问题,这个答案似乎足够合理。但如果只是这样,拉妮娅恐怕不会这么愤怒。她——和夏洛克是不一样的。拉妮娅很清楚自己的精神防护有多无懈可击,这点已经经历了无数事实验证——只要没有开启蓝牙和热点,就算是泽维尔也不能看到她的思维,亡灵法师的洗脑如同隔靴搔痒,厄尔丽德的术式也对她毫无作用……如果这是真的镜厅,它根本不可能看到她的记忆。所以主持这个荒诞童话的不是别的什么,只能是她自己的APP,是APP的规则在试图阻碍她。然而——“之前的每一关,无论选择什么赢得的时间都不会相差太多,只有在童话的规则下才会出现这种没有胜负的情况。”电子回路开始发光,光带在衬衣下蜿蜒,最先是战术手套下的指尖,回路沿着血管越过手腕,沿着双臂向上,隐没在更厚实的衣料下,只有短裙皮裤和长靴上沿之间能看见回路晶亮的光,透过黑丝微微发亮。“然而茶会不一样。这里可以通过桥牌大幅度赢取时间,这个设定从根本上就和之前的规则冲突,如果我是镜厅的制造者,我不会设置这样的关卡。”读取记忆和读心并不一样,人的性格来源于过去的塑造,但她没有过去,就算能够看到她的记忆,也不可能知道她对于每件事的看法,所以整个“真心话大冒险”,都只是APP的规则设定的关卡。或者更进一步,是某种……设定了APP规则的存在想要问她一些问题,想知道她在想什么。问题是,APP的规则到底是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三月兔尖叫。一根纤细的光路从衣领探出,蔓延上拉妮娅的左脸,她低下头,被浸染成金色的眼瞳望向三月兔,右眼下纹路发光。她早就知道答案。从拿起大种姓之刃时起,她以和世界建立了某种更紧密的联系为代价,获得了压倒性的力量,那时候所有人的都只看到了她身体上的伤势,没人知道这才是为了解决亡灵法师她付出的最大的代价。现在他们开始影响她的能力,甚至敢于窥探她的记忆,并且试图得知她的想法,而最明显的,他们想知道到底什么能够影响她。答案在那一个个问题中早已清晰。“你们想知道为什么。”拉妮娅说。因为她的步步紧逼,最后一个问题终于不像之前那样宽泛,而是清晰地指向了这两天拉妮娅一直没有回应的事。她说:“我没有追上去,是因为我想理解他!”那个眼神——最后杰森看向她的眼神,除了隐晦的戒备之外,还有一点没来得及藏起的恐惧。拉妮娅不知道那是因为什么,人的情绪那么多变,可能上一秒还是欢喜下一秒就会难过,她不可能拿着从书籍电影里得出的客观认知去套每个人。她知道自己在理解他人这门课上成绩堪忧,而她不喜欢无法理解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