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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儿!”元卯吼道,“赶紧走,不准再说了。”“爹——”元思空痛哭失声,“他们凭什么杀你!是你救了广宁,你是大功臣,他们凭什么杀你!当日金国大军压城,木石皆投,大炮遥击,你站在城头,肩中流矢依旧死守不退,韩兆兴在哪里!皇上说他有功,他有何功?葛钟说你有罪,你有何罪!”元卯泪如雨下:“空儿,别说了,算爹求你了,你走吧……照顾好你娘……”“葛钟,韩兆兴,你们今日冤杀我爹,明日天下人皆知,我爹忠肝义胆、力挽狂澜,救了广宁四万百姓,他没有死在金人手里,却要冤死在自己人手里!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就不怕遭报应吗!这世上可有天理,可有公道!”元思空哭喊道,“我爹只有功,没有罪,你们凭什么杀他——”葛钟怒吼道:“拿下,拿下,你们都想抗旨吗?!”元思空被护在中间,侍卫和百姓推搡了起来。“元大人冤枉!”人群之中,不知谁暴喊了一句。这一句如星星之火,瞬间燎原,百姓跟着叫道:“元大人冤枉,元大人冤枉,元大人冤枉——”一时喊声齐天,声震寰宇。守着行刑台的侍卫围成一圈,用长矛横于胸前,阻挡着义愤的百姓。葛钟和韩兆兴又急又怒,场面眼看就要失控,韩兆兴叫道:“午时已到,行刑,行刑!”“爹——”元思空的声音被淹没在吼声中。元卯泪如泉涌,凝望着元思空,俩人的眼神在纷乱的人群中相会,那一眼就穿透了彼此的心。元思空伸出手,徒劳地想要去抓元卯,仅仅几丈之遥,却是咫尺天涯,泪水模糊了双眼,他拼命地擦着,他想看清元卯,哪怕一眼,再多一眼。刑官扯着嗓子喊道:“午时已到,行刑——”“元大人冤枉啊!”刽子手将元卯压在了石台上,他沉声道:“元大人,对不住了。”百姓们眼见无力回天,逐渐安静了下来,抽泣声连成一片。“爹……”元思空浑身卸力地跪在地上,嗓子已经沙哑得无法发出声音,眼泪狂涌。元卯豪气一笑:“空儿,好好活下去,照顾好家人。”“爹……不要……”元思空只觉心脏剧痛,几乎立刻就要死去。“行刑!”元卯大声吟道:瘴云难蔽目,天命未有时。埋骨千秋雪,忠魂镇辽东!当刽子手举起大刀,萧瑟落下时,这一幕终成元思空一生的梦魇。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崩塌了,他过去十三年信仰的所有的一切,都在顷刻间化为虚无,他眼里只有森冷的刀刃,冲天的血柱,和那个再也不能抚慰他、关爱他、保护他的人。他好像已经死了,那种体肤被寸寸剥离、灵魂被点点抽干的痛,一定就是死了。“啊——”百姓成片地跪了下去,哭声动天,悲怮几乎要淹没整座城池。恍然间,元思空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他无力挣扎,只是凄厉地惨叫着,对着行刑台,对着那个再也不会回应他的人,希望他魂魄未散,还能最后一次听到自己的声音。第26章“二公子,二公子!”元思空不知花了多长时间,才勉强找回自己的神智,他的视线逐渐从混乱、模糊变得清晰,眼前映出了一对通红的眼睛。有些熟悉。“二公子,眼下不是哭的时候,你醒一醒啊。”啊,是梁惠勇?他显然做了乔装,外罩一身黑色的斗篷,正焦急地看着他。“爹……”元思空失魂落魄地小声叫着。“二公子,千户大人已经不在了,但你一定要振作,你千万不能再被他们抓住,你清醒一点啊!”元思空用一种近乎祈求的语气问着:“我爹……真的不在了……”他多希望眼前这个人能给他一个相反的答案。梁惠勇含泪道:“二公子,千户大人要你好好活下去,你要为他报仇啊!”报仇……对……报仇!元思空眸中突然迸射出慑人的精光,他一把揪住了梁惠勇的衣襟:“韩兆兴,那个畜生的表舅是谁?是谁!”“司礼监掌印太监谢忠仁,此人圣眷正隆,权倾朝野。”梁惠勇警惕地看着四周,快速说道,“二公子,你留在这里怕是凶多吉少,你跑吧,去哪里都行。”他掏出一个小钱袋,塞进元思空手里,“这是将士们凑的银两,你先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我去引开他们,待到深夜你再悄悄出城,我会打点好城门守将的。”元思空哽咽道:“我走了,我娘怎么办。”“你留下来也于事无补啊。”梁惠勇抓着元思空的肩膀,用力晃了晃,“二公子,你一定要活下去,千户大人在的时候,时常跟我们夸你,说你将来必成大器,有朝一日,望你能铲jian除恶、匡扶正道,还大晟一个干干净净的天下。”元思空咬着嘴唇,凄楚地看着梁惠勇,轻轻点了点头。街巷外传来卫兵的声音,梁惠勇抹了一把脸,正色道:“藏好了。”他脱掉斗篷,披在了元思空身上,而后大步走了出去。“梁总旗,你可见到那个孩子了?”“似乎是往南面去了……”元思空裹紧了斗篷,身体依旧冷得如坠冰窟,每一个毛孔都透着彻骨地寒气。他躲在窄巷深处,两侧巷墙极高,抬起头,只能看到一小方逼仄的、阴暗的天空,就像无形地桎梏,死死勒住了曾经照耀他心底的光,让他的灵魂之火愈发微弱。他压低声音哭泣着,无边地孤独与绝望正在蚕食着这副已然空洞的躯壳。——元思空不敢在这里多停留,他凭着自己对广宁地形的熟悉,躲过卫兵的追捕,悄悄溜去了马厩,打算躲到天黑再出城。好不容易熬到了黄昏时分,藏在藁草堆里的元思空突然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响动,他心脏一紧。“二哥……”一阵熟悉而微弱的叫唤。聿儿!元思空推开藁草,颤声道:“聿儿。”元南聿扑过来狠狠抱住了他,痛哭失声,“二哥……”“聿儿……”元思空也紧紧回抱,怀里那温热的身体终于给了他一丝暖意。此时,唯有流不尽的眼泪能够斥说他们心中的巨痛。元南聿抽泣着:“我知道,你肯定在这里……”“聿儿,娘、娘怎么样了?”元思空压抑着心头的恐惧,艰涩问道。元南聿摇摇头:“娘昏迷不醒,大夫说她心病攻身……”元思空掏出梁惠勇给他的钱袋:“聿儿,这里有些银两,你拿回去给娘抓药,一定要让娘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