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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京师传来了新帝践祚的消息,陈霂终于登上大宝,君临天下,改年号为“泰合”。曾被封野扶立为帝的十三皇子被废黜,一刻不留地送去了地方。陈霂登基后,便依约昭告天下,封野为封邑黔州、大同、宣化、辽东四府的镇北王,四府之军政法税皆由镇北王统御。那诏书是燕思空写的,王朝为权臣改制,秦以后千年不曾有过的封邑重现,此事如此荒唐,如此骇人听闻,却被燕思空写得引经据典,滴水不漏。当圣旨从京师快马加鞭地送到大同,封野是站着领旨的,且腰板挺得笔直,听完监官的宣读,面上表情都未动过。燕思空想起封野说过,这辈子除了祖宗父母,不再跪任何人,他确实做到了。而看着封野终于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镇北王,燕思空感到自己是时候离开了。全天下的能臣强将,在朝廷之外还有了北境四府可为之效命,要不了多久,封野将拥有许多慕名而来的谋士,北境将在他们的辅佐之下日渐强盛。他终于可以放下心了。只是,接到封邑圣旨的当天,本该是全军庆贺、酒宴不眠的时候,封野却不慎从马上摔了下来,彻底断绝了将士们开怀畅饮的念想。第336章燕思空闻讯赶来看封野,正见着下人端着一盆血水从屋里走出来,里面还浸着已被染透的布,他脑中嗡嗡作响,眼前浮现的是封野中箭倒在他怀中的画面,登时害怕得两条腿都开始发抖。他急忙冲进屋内,就见着封野坐卧在榻上,胸前缠绕着一圈圈的白布,曾经被箭矢贯穿的地方透出鲜红的血迹,那里本来几乎已经愈合了!见到燕思空,封野黯淡的眼神亮了亮。围在床边的几名大夫纷纷往后退去,燕思空走到床边,咬牙道:“这是怎么回事?”“很久没跑马,醉红太亢奋了。”封野轻描淡写地说,“没留意就摔了下来。”“你伤势刚好怎能去跑马。”燕思空回头瞪向封野的贴身侍卫,厉声斥道,“你们是怎么服侍镇北王的?!”几名侍卫慌忙跪了下来:“属下罪该万死。”“算了,不怪他们。”封野抬了抬下巴,“都退下吧。”屋内的人都鱼贯退了出去。燕思空皱眉看着封野,脸色阴晴不定。“坐吧。”封野拍了拍床边。燕思空坐了过去,沉声道:“你身为北境四府之主,肩负重任,怎能做出这样轻率之事。”“好了,叔叔刚走,已经教训过我了。”封野伸出手,抚了抚燕思空的面颊,“休养一段时间便好了。”他脸色十分苍白,但双眸异常地明亮有神。燕思空看着封野胸前刺眼的血迹,沉默不语。封野轻声道:“我已命人去药谷配了最好的烧伤膏和内调的汤药,你要按时用。”“不必了,阙忘给我开了方子,我吃了有一段日子了,身体养得挺好。”“……他知道。”封野一怒,“他知道,却帮你瞒着我。”“是我要他不准说的。”燕思空不愿多提此事,“我早已经好了,你也需快些好起来,你刚刚晋封,北境百姓还等着迎接新主。”封野却充耳不闻,只是凝眸注视着燕思空,轻轻地说:“灼烧乃人间极刑,你受了那样的苦,我却不在你身边,你那时……一定很恨我吧。”燕思空淡道:“我若恨你,便不会做那样的事。”封野惨笑着点头:“你不恨我,你只是对我失望透顶,宁愿死,也不想再见到我。”每每想到燕思空走进火海时的心情,和日夜忍受灼烧之痛的苦,都令他肝肠寸断。他甚至不敢回忆,他究竟都做了什么,才逼得至爱之人走到了那一步。最该死的,明明是他自己。燕思空无意于自怨自艾,尽管那时,他确有那样想过,他平静地说:“都过去了。”“我过不去。”封野注视着燕思空的双眼,缓缓摇头,哑声道,“我永远都过不去。”“……”封野还想说什么,但蓦地拧起了眉毛,脸上浮现一丝痛苦,显然是牵动了伤口。燕思空忙道:“你该休息了。”他扶着封野,小心翼翼地令其平躺在了床上。封野抓住了燕思空的手,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空儿,能陪陪我吗?”那眼神与口吻皆是恳求。燕思空暗自叹息,点了点头。封野将燕思空的手凑到了唇边,软软地亲吻着,那珍视的态度,就像手握的是什么稀世瑰宝。当那柔软的唇在肌理上留下片片温热,燕思空感到心中满是酸楚。“我没能好好对你。”封野无限悔恨地说,“这世上本已无人心疼你,连我都没能好好对你,让你吃了那么多的苦。”闻言,燕思空无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攥得封野的手都发痛。但封野并没有强将他的手掰开,依然那样温柔地吻着,吻过他的手背、他的指骨、他的关节,渐渐地,那只手放松了下来,自然地舒展开来,封野的吻便绵延至他的掌心,直至指尖。燕思空的手在战栗着,一如心尖也在战栗着。“要怎样,你才会快乐呢?”封野将脸颊贴着燕思空的掌心,轻轻蹭了蹭,他喃喃道,“你想去哪里也好,想要什么也好,想做什么也好,我该怎么做,才能让我的空儿真心的欢笑?哪怕……不是为了我。”燕思空低声道:“我希望你……好好养伤,好好做镇北王,莫辜负了北境四府对你的期望。”“好,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做到。”封野闭上了眼睛,他的脸贴着燕思空的手,就好像也贴着了对方的心,他眼角的睫毛上沾了点点晶莹地泪渍,“你心里总想着别人,可想过自己?”“我……什么都不需要。”他已无欲无求。封野的嘴唇微微嚅动,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他只是抓着燕思空的手,就像溺水之人抓着浮木。——在封野被册封的几天之后,卓勒泰便从察哈尔送来了贺文,一面祝贺封野,一面向封野请罪,说萨仁任性妄为,将她与封野的儿子擅自带回察哈尔,但察哈尔会像对待王子一样对待小殿下,请封野放心。哪答汗未必不知道封泽非萨仁所出,但这贺文便是对封野向他讨要封泽的回应,一如他们所料,哪答汗绝不会将封泽还回来,从前就不大可能,狼王成了镇北王,便更不可能了。封野只得接受了现实,刚刚被晋封的他在北境尚立足未稳,此时对察哈尔只能抚,绝不能翻脸,在他真正统御了北境之后,恐怕他就要如云珑所谋划的那般,为封泽的未来打算。不过此时最重要的,仍然是养伤。自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