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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盘云宝榻上暴卷而去。水烟溟蒙,每一滴水气,却又锐如刀铖,闪着五金独有的锋利寒芒。“是元始师兄的法器。”老君喃喃低语道,他已明白了杨戬想要说出的意思。眼前的一切,并不是真实的存在,只不过收取七彩石动摇了阵法,而这心炼洞天不知何故,竟将昔年影相,如水中倒影般地全数记录了下来,阵法的影响一除,诸般幻相,便全部从头复演起来。他本能地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就见淡黄的微芒闪过,两千年前的金刚琢也正被全力催动着,却是隐在垂及地面的大袖里。袖底几乎原样未动的岩精,正被巨大的吸力牵引得轻轻摇动,眼见便要拨地升起。沉香望向母亲,意欲询问,三圣母微微点头,抹泪轻叹道:“水关的阵眼既是水镜,心炼洞天多少受了些影响。机缘凑巧之下,这般重演并非全不可能……”话未说完,突然一震,看着不远处,失声讶然道,“恩师?”不远之处,又有两条人影消融散去。几乎与此同时,伏羲神王蓦然站起身来,眼神凌厉,带着一分感慨,严如寒霜地落在太上老君所在之处。两千年前的太上老君,正利用金钢琢全力移开岩精,好挣脱石中那如附骨之蛆的吸力,但神王的目光,却明显不是在看向道祖——那目光穿透了两千年的光阴,笔直地落在两千年后另一个人的眸底,那一双同样疲惫忧郁,却决绝无悔的黑眸之底。杨戬蓦然一凛,神王的这一眼中,包含了太多的意味,他心底的一切思绪,都似被这一眼看得尽了——难道当年太上老君的逃生,只是因为神王预见到了两千年后二人的闯入?但杨戬来不及想下去,另一人引开了他全部的注意。“王兄。”一声轻而柔和的唤声从容响起。古神与宗主们各施全力交战的混乱战场之上,大神女娲,如在清景秀丽的仙宫灵苑般地缓步行来,不带一分烟火气息,也如不见她最为关念的生命,正在她的眼前一个接一个地毁坏无存。她只是款步而行着,似累极了的旅人,一步一步地走向永恒的终点。神王的目光柔和了下来,伸出手去,堪堪扶住女娲疲倦得站立不稳的身子。“不会有僵化不变的平衡。所以变化不可避免。但是王兄,自从弑杀了盘古大神后,三界的生命,就是被诅咒的存在。愿您的慈悲愿力,化解这诅咒,让它随我们的消亡而消失。让生命重新回归于自由,让现在和未来的付出,都不再是了无意义的轮回业海,好吗?”伏羲却在微笑,饶有深意地看着两千年前的那片虚无,微笑着安静地答道:“我允许了变化的存在,但高于众神的宿命,那是众神也无力改变的真实。最后的完成者,必须要承受那宿命最后的诅咒,就象你我一样,可以选择做还是不做,却不能拒绝随之而来的后果。你已经尽力了,我的王妹,但现在,岂非还是一如最初的所见吗?那高于你我意愿的传承啊……”那片空间陡然一虚,大袖里的金刚琢终于移开了岩精,整个洞天一阵颤动。两千年前的那个兜率宫主,身化流光,向空左冲右突,忽似着觅着归路一般,向现今的他再度入洞时的那一角疾投而去,倏忽不见。神王只安静地看着,并没有出手阻止,余下的古神,合力对抗着八十名宗主拼死释出同归与尽的法宝,也都无暇追击。“过去与未来,在这一刻彼此交织,宿命的传承,也在这一刻成了必然的结果。王妹啊,你看,即便是盘古消亡的那一刹那,也比不了此时的辉煌灿烂。有序的自由,生命的狂想,从未如此真实地触手可及过……”低沉的话声里,神王忽然抬头向上,云气般的玄光从他双目中凝聚射出,又化成数十百丈的一片晶荧光雨,飞裹向下。所有的法宝灵器,与这光雨一触,都轰然坠地,再无半分动静,仅存的一两名修真仙人,虽骇极而呼,也于转眼之间,在光雨的一击之下化诸了虚无。洞天重归静寂,古神们纷纷现身,向正中的宝榻周围合扰。人数并不多,外貌奇形怪状,唯一的相同之处,就是那种似要从骨髓里榨取精力的疲惫倦意。躬身为礼,众神向着神王兄妹虔诚地低首致意:“生因乌有,复归虚无,虚无有尽,悲愿不孤。唯愿众生,繁盛长存,唯愿三界,绀净无尘。喜乐非乐,流转非苦,灰身入灭,唯众生故。”神态庄严,祈愿极为沉深真挚。亲见刚才恍如地狱的蓄意屠杀过程,人人心头似压了一块大石,镜里镜外,都对所谓的古神慈悲,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滋味。但此时,面对着他们无悔无怨的静穆表情,就连积压了几千年的不忿不甘的太上老君,除了发泄似地猛催法力,好尽快收取七彩石脱身离开之外,也是一句怨恨之语都无法说出口来。两个时空重叠在一起,七彩石慢慢缩小,缓缓收归金钢琢内,而另一时空里,神王兄妹携手而立,烈焰从两人身上发生,如火投油,蓦地充塞了洞天的整个广阔空间。焰光微蓝,似是心力所结,对外物全无影响。只是所过之处,岩精结成的阵法立刻灵动如活,充盈的仙灵之气顿时逆转激荡,开始了炼化杂质的过程。而剥离的杂质化成狞狰的黑气,似有无数业力在浮沉翻滚,铺天盖地而来,诸神只安祥默立,心力之火从身上发出,却是一任黑气袭上身体。瞬息之间,被包裹其中的血rou魂魄,已被撕裂吞噬得涓滴无存。一片火色之中,这一时空中的金钢琢嗡嗡作响,黄色光芒电也似急向空暴长。景物忽又扭曲模糊,涟漪波纹不断,似有似无。七彩石最后一分也被收入无存,老君狂笑一声,凭记忆向前半步,大袖卷出,准确无误地摄住了司法天神的身子。他看着模糊难辨的四下幻相,吐气开声,厉声喝道:“宿命也好,入灭也罢,我命由我,再不由天。这一次我没有再输,伏羲神王,你终于也无奈我何了!”身随音化,幻成一道紫荧荧的冷光,如两千年前一样,剌空飞腾而去。景物如水,其质也变得如水般毫不滞涩。紫光向上直透,转眼已穿透心炼洞天,余势依然不竭,疾驰如电,遇土则以土遁,遇水则以水遁,应机格物,变化多端。这般逃命之法原是老君故智,此时冷静中重作冯妇,自然较当年更为得手应心,如意之至。也不知过了多久,镜里风声传来,只见皎月当空,疏星闪烁,紫光就地一旋,在一团云气上现出原身,竟已远离封神台,隐形直冲入了南天门内。老君手上松开,杨戬身子一晃,立足不住,已跌坐在云上。他微牵唇角,乏力地笑了一笑,却是淡然不语,也毫不以自己的狼狈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