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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出家,此类装饰无用,”钟意心底像是窗外的夜一样,涌起万千萧瑟,她将那双白玉耳铛重新包好,递给李政:“殿下的歉意我心领了,东西原物奉还。”“我送出去的东西,绝不会再收回来,居士不喜欢,扔了便是,”李政看也不看,转身走了:“夜深了,告辞。”钟意目送他离去,不知怎么,就叹了口气。……经了昨夜那事,钟意心头不免有个疙瘩,第二日照常给院中花草浇水时,假做不经意的问:“我看那从竹子生得好,郁郁亭亭,是先前主人种的吗?”“哪有什么先前主人?”那侍婢笑道:“居士未至之前,观内只长公主一个主人。”钟意心头一动:“可我来时,见屋内装饰颇为不凡,似乎有人住过的样子……”“这奴婢便不知了,”那侍婢想了想,道:“居士若有疑问,不妨去问长公主殿下。”“我随口一问罢了,”钟意笑道:“我看你有年纪了,想也跟随长公主多年?”“是,”那侍婢答道:“有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了啊……那么,李政深夜到此,对着一座空了二十年的院落,又是为了什么?此地的前一位主人,无疑也是位女郎,且还是位十分出众的女郎,大约二十年前,她离开了这里,前后脚的关系,益阳长公主到这里出家,做了观主。钟意刚搬过来时,便问过益阳长公主,这院落的原主人是谁,那时她含糊其辞,钟意不过随口一问,并不在意,现下回想,即便她问的认真,恐怕益阳长公主也不会说的。突如其来的,钟意心里冒出一个有些荒诞的念头。跟益阳长公主同辈的女郎,还叫李政这样怀念,难道是他的生母?不,不可能的。转念间,这想法就被打消了。李政肖似皇帝,但五官之中,也能明显看出何皇后的影子。李政生在正月,日子赶得不巧,正是初九宫宴,皇后忽然发作,何家老夫人在内守着,皇帝在外等候,这样严密的看顾,谁能将孩子给换了?他是皇后生的,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钟意思来想去,却也没个头绪,最终还是决定不去掺和皇家这些事,只要李政别来寻她晦气,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便是。……十一月十六日,秦王衣甲胄,骑马自顺天门入,军隶执东突厥可汗颉利,向太上皇与皇帝献捷。皇帝即位之初,颉利可汗便兵犯泾阳,直逼京都,那时长安兵力不足,皇帝不得不与之签订渭水之盟,这对于早年东征西战,从无败绩的他而言,无异于奇耻大辱,而太上皇起兵之初,迫于突厥威胁,甚至曾向其称臣,内中愤恨,决计不比皇帝少。突厥连年犯边,侵扰关中,百姓早已不堪其苦,今见颉利可汗被擒,东突厥败亡,当真万民空巷,在这遍地欢声中,加封旨意落下,势如雷霆。秦王加天策上将、陕东道大行台衔,位在王公上。增邑二万户,通前三万户。赐金辂一乘,衮冕之服,玉璧一双,黄金六千斤,前后部鼓吹及九部之乐,班剑四十人,于洛阳开府,许建文学馆,以待四方之士。大唐建国以来,也唯有皇帝一人得过天策上将衔而已。而且没过多久,他便杀隐太子建成,自己做了太子,不久又做了皇帝。这份圣旨同当年那份,简直如出一辙。太子一系的臣工们脸色都不太好,太上皇更是面色铁青,皇帝似乎不觉,含笑看向太子,道:“秦王是你胞弟,又立此大功,这样封赏,是否为过?”太子素来温善,皇帝又先递了个兄弟情深的帽子过去,他便是再不情愿,也不好推拒,涨红着脸道:“秦王功绩众所周知,如此封赏,儿臣并无异议。”皇帝目光有些复杂,最终道:“那便这样定了。”圣旨落下,必是经了中书、门下二省,几位宰相首肯的,太子已经点头,再质疑也无用,朝臣们交换个眼色,齐齐叩首,口称万岁。当日朝会结束,午间便有宫宴相庆,到了晚间仍旧未歇,皇帝请了几位重臣,准其偕同家眷入宫,后宫也有皇后与高位妃嫔列席,末了,又令人去请怀安居士入宫。皇帝亲请,当然不好不去,钟意自去更衣,入得宫门,迎面却遇上了国子监祭酒孔颖达,随即停下脚步,含笑等他见礼。倒不是钟意得志猖狂,而是这人做事,委实不讨她喜欢。孔颖达字仲达,正是孔子第三十一世孙,出身儒门,许是因着关系,惯把礼教看的重于泰山。魏徵是鬼见愁,上疏总算言之有据,这人却是猫嫌狗厌,借弹劾之便,行沽名钓誉之事。钟意领正议大夫衔没多久,便被他弹劾了三回,理由是女子为官,有失贞贤,她听哥哥们提起,莫名之余,又憋了一肚子火。官位是皇帝给的,有本事同皇帝说去,弹劾她算什么本事?等皇帝为钟意加侍中衔,更是捅了马蜂窝,孔颖达眼里她简直是不守妇道、伤风败俗的最佳典范,一日之内连上了七封奏疏,一封比一封说的难听,被皇帝训斥之后,才肯消停下去。今日见的是别人,钟意绝不如此,可既是孔颖达,她却偏要逞宰相威风,叫他拜上一回。孔颖达也知她心思,然而他出自儒家,最守规度,即便不喜,也该同上官见礼,黑着脸向钟意作揖,躬身道:“侍中安?”钟意等他礼完,才虚情假意的扶他:“祭酒是长辈,怎么好向晚辈见礼?真是折煞我。”既然如此,为何等我见礼完才说话?孔颖达听得心头冒火,正待说话,却见钟意已经走出几步,含笑道:“王公有礼。”“我与居士位属同阶,”王珪面容儒雅,气度雍容,看眼孔颖达,摆摆手道:“可担不起。”“王公德高望重,我素来景仰,”她是假菩萨,王珪却是真佛,钟意真心尊敬,笑道:“区区一礼,如何会担不起?”孔颖达心知方才那幕被王珪看见,深觉失了颜面,脸色更黑,上前见过礼,便匆匆走了。王珪目送他离去,微微一笑,边走边道:“仲达也是长辈,即便有失礼之处,居士也不好故意戏弄。”“王公不是早就到了吗,方才为何停驻不语?”钟意与他同行,笑道:“难道是想看我与祭酒相谈甚欢?”王珪微露笑意:“因为我也不喜欢他,想看他吃瘪。”钟意道:“既然如此,方才那句话是……”“过个场面而已,”王珪不紧不慢道:“我与他同朝为官,撕破脸不好看。”钟意没忍住笑了:“王公也是妙人。”王珪笑道:“同妙,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