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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城内民居十分完整,也无战事痕迹,显然敌人并没有攻进城来。他想告诉自己谢明泽赢了,广清被他守住了,可心底那些慌乱和痛苦却是给了他相反的答案。他还活着,他只是伤了,所以无法来城墙上接我。他还活着,他还活着。荣景瑄不由自言自语,他慢下马儿,有些茫然地在城中走着。一把干涩的声音喊住了他:“景瑄!”荣景瑄回过头来,看到舅舅被士兵扶着,哀戚地看着他。荣景瑄问:“舅舅,阿泽呢?”冯义迟没有回答他,他听不见,发音也模糊不清,这个时候,他竟然不忍心告诉荣景瑄真相。旁边的小摊正出摊,老板和老板娘一起往外搬着椅子,一边还在交谈。只听老板娘道:“谢将军真是好人,要不是他拼死守住城,咱们家就要遭殃了。”老板说:“是啊,回去记得给谢将军上柱香吧。”荣景瑄僵硬地扭头看了看他们,他仍然不相信,又扭头去看冯义迟。“舅舅,这都是假的对不对?他答应我等我回来的,他怎么能骗我?”荣景瑄说着,眼睛已然泛红,可他并没有哭。还没看见谢明泽,他不会哭。冯义迟叹了口气,冲他微微摇摇头,然后费力道:“随我来。”荣景瑄想要下马,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正常走路了,两个年轻士兵跑过来搀住他,支撑他跟随冯义迟回到郡守府。郡守府里已经挂了白幡,满目素缟。荣景瑄紧紧咬着牙,蹒跚走到灵堂前。那里,已经有华静姝、戴显和裴庆云在守灵了。他们皆穿着白色麻衣,显然是在给谢明泽披麻戴孝。在广清,谢明泽没有任何近亲,他死后只能由表亲和下属守灵,好歹陪他到头七,送他好好上路。荣景瑄猛地推开身边的士兵,一瘸一拐往里面走。虽然还不到深冬,可灵堂里却十分寒冷。荣景瑄根本没有注意在场的其他人,他一门心思走到棺木旁,然后趴在上面往里看。谢明泽静静躺在里面,他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丧服,显然是临时赶出来的。他脸上还有些伤口,为了让遗容好看些,所以请了收殓人给涂了些粉,显得面容异常苍白。谢明泽安静躺在棺木里,他双手交叠在腰间,表情安详,就像平日里睡着一样。“阿泽,我回来了,你怎么都不去接我?”荣景瑄低声问。随着他这一声唤出口,华静姝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呜呜咽咽的哭声回荡在灵堂里,听起来异常凄凉。荣景瑄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入手一片冰凉:“入冬了,我说咱们要做一身一样的大毞,到时候穿着去跑马,你都答应我了。”荣景瑄一拳砸在棺木上,发出“嘭”的巨响。“你答应我的!!你答应我的谢明泽,你这个骗子,每次都骗我。”荣景瑄说着,突然哭出声来:“你答应我陪我一起平定天下,你答应我将来我们一起去洪都买一栋临水的小楼逍遥度日,你睁开眼睛啊,我求求你了。”“算我求求你,唔,阿泽,阿泽,不要这样离开我。”荣景瑄跪倒在棺木旁,痛哭出声。华静姝、戴显他们从来没见过荣景瑄这个样子,可也知道他悲痛万分,他们不上前劝阻,让他好好宣泄悲伤。荣景瑄就这样在灵堂絮絮叨叨跟谢明泽说了一下午的话,戴显和裴庆云还要协助冯义迟处理军务,先行离开了。华静姝却一直陪在那里,跟他一块哭。他不走,华静姝也不去用膳,她伤心谢明泽的离开,却也放心不下荣景瑄。虽然比他们两个大不了几岁,但她从小就是二人的jiejie,两个人感情多深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夜色悄悄降临。荣景瑄靠在棺木旁,突然低哑道:“表姐,其实我也应该叫你表姐的。”“好。”华静姝低声应道。“我跟他成了亲,便是彼此最亲近的人。”“我知道,你们最要好。”华静姝柔声道。“不,表姐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他,哪怕是我自己死了,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华静姝十分震惊,她只知道两人兄弟情深,却不知他们真的有超过兄弟的感情。可眼下这样情况却容不得她吃惊了,知道真相之后她反而越发难过。她亲手杀了郁修德,她的青梅竹马,她的丈夫。曾经她有多么爱他,那时便有多么恨他。可越是恨他,其实她心里也越是爱他,亲手杀了他,让她的心也跟着死去。“景瑄,我懂你。”她怎么能不懂呢?失去挚爱的痛苦她尝过一次,她比谁都清楚。荣景瑄轻声笑笑:“表姐,你别看他总是温文儒雅的样子,其实对我可凶了。”“他会冲我翻白眼,会拿着板子教训我,还会替老师看着我写课业,要是写不完,连茶水都不让我喝,凶得很呐。”“这家伙,除了我谁敢要他?”荣景瑄声音里带着笑,仿佛回忆起过往的甜蜜来。他不再哭了,却换成华静姝泪如雨下。曾经沧海难为书,除却巫山不是云。最爱的那个人一生便只有一个,他们发誓白头偕老,发誓结发同心,却不料最终没有走到尽头。“苏先生写江城子,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荣景瑄轻声叹气,问华静姝:“表姐,要不了十年,只这一刻我都不想活下去了,以后十年要怎么过?”华静姝平静地回答他:“你看表姐也这样过来,难道你还不如我这个妇道人家?”荣景瑄轻笑:“表姐不要妄自菲薄,小时候我们两个作诗都比不过你,你可是长安有名的大才女呐。”华静姝低头擦了擦眼泪,道:“我可以,你也可以。景瑄,你不只为你自己活,也不只为明泽活,你要为大褚百姓而活,你听到了吗?”“你要是不在了,你要小六怎么办?难道这样的重任你要让病弱的他去承担吗?景瑄,你是长兄,你要坚强。”荣景瑄沉默了。“表姐,我好累。这么多年来,我没有一天真正放松过。慜帝无能,我就得越发勤勉,才能让大褚海晏河清,四海升平,可大褚却还是没了。”“表姐,只有阿泽陪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才觉得无比轻松。觉得自己的努力都很值得,觉得大褚覆灭不是我的错误。”“阿泽跟我说,那不是我的错,他说的我都相信。”荣景瑄惨淡一笑,话语里带着满满的哀伤:“他跟我说,我的决定他不会有意见,我的话他都相信,我又何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