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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贯如此。我听军里人说过,这叫捡血衣。南顾冬天不好熬,他们就捡死囚的衣裳,缝起来御寒。”“这些人,多是准备行刑完,跟去乱葬岗,等他们扔尸体。”“但捡血衣的人太多,死囚那点衣服不够分。于是就有人叫家里的小孩子,直接上刑台抢。”“监斩官不管?”“孩子灵活,个头小,人群一混根本逮不到。再说——”慕千山摇头:“日子艰难,少一个娃娃,也少一口饭,不是么?”顾朝歌一时缄默,听慕千山道:“塞北百姓更苦,今日睡了,明儿也不知起不起得来。天再冷些,蛮子又要打过来了——”他顿住,拉过顾朝歌:“别看了。”云涌云动,天光照着两处人间。二人下了城墙,顾朝歌:“你何时去塞北?”慕千山:“过段时日,按理说我该回塞北了,可总要喝了喜酒再走。”顾朝歌:“喜酒?你要成亲——这个时候?”慕千山:“啊?怎么是我,是你啊——”子琀皱眉,程舟愣住,幻境内的顾朝歌直接道:“什么?”慕千山傻眼了:“我昨儿听父亲提到,陛下问起家中小妹。父亲说小妹也到了待嫁之时,说,说陛下说,南顾也不在意什么虚礼,正好你二人两心相悦、冲冲喜——我还没问你何时惹了我meimei?”顾朝歌转身就走。慕千山:“等等,你什么意思?”他眼疾手快,一把拽住顾朝歌袖子——“刺啦”一响,锦缎应声而裂。顾朝歌头也不回,慕千山急跃上前,抓住他手腕。顾朝歌抬腿一扫,被对方接住,扣下。二人四目相视。“何时惹你小妹?”顾朝歌不等他发话,“我连她面都不曾见过。”慕千山不解:“什么?那陛下怎么说——”顾朝歌挣了两下,没甩开慕千山,反到手腕被抓得一片红:“你说呢,慕长公子?”他冷笑:“说着好听的客套话,你就给当了真?”慕千山松手,他力气大,按得重了,红转成了青,于顾朝歌腕上留下五个青紫的指印。慕千山茫然:“客套话?成婚是假?还是两情相悦是?”他不理解:“这两个怎么能作假呢?”顾朝歌:“我去同父皇说,你也劝劝慕将军——”他停住、皱眉,怔怔。而后忽道一句:“顾某不才,终非良人。”“胡闹!”玉碗掷下,一声闷响,骨碌碌滚开。汤药滚了满地,浸湿了毛毯。顾朝歌直直跪在地。城墙已消隐不见,变做一处寝宫。袅袅青烟于炉中升起,轻纱厚毯,鞋落无声。皇帝坐在床榻,边上跪着一排御医宫女,伏地不起,颤栗不止。榻上还窝着二佳人,此刻掩面避让,惶惶不安。皇帝脸色铁青:“慕府历代忠良,慕将军就这么一个掌上明珠。求亲的人有多少?怎么,你还挑的出家世更好的?”程舟倒吸口冷气。这幻境变得太快,他不晓前因,脑海里却演起了爱恨情仇:“不会是慕万水吧?”子琀没回话,盯着顾朝歌。“儿子没有。”顾朝歌道:“儿子——只是不喜欢。”“不喜欢?”皇帝,“除了不喜欢呢?”“只是——”顾朝歌咬牙,欲言终又止,“不喜欢。”“不喜欢又如何。”这许是乖巧的小儿子第一次忤逆于他,皇帝恼了,“日后你坐了这位置,想要什么姑娘没有?你只需生个皇长子,愿意爱谁便爱谁。”顾朝歌重重叩首,“儿子不愿。”“你一贯聪慧,怎么就看不明白呢?”皇帝恨铁不成钢,忍不住明说道,“几家将门中,慕家历来镇守边塞——边塞苦寒,北狄凶猛,故而他家子嗣不多,活下的各个是将才。”“眼前逆贼频频造反,正当用兵之际。你娶慕氏为妻,拉拢军心,扶持慕家。他家两处奔波,看似重用,实则捧杀。待太平之际,必已式微,你想要如何,他们也无力插手了——”再到那时,稍加干涉,新的朝堂局面,制衡之态必定形成。程舟:“这皇帝。”他顿了顿,似乎想不出词形容,转头去看子琀。然而子琀摇头。糊涂他,怎么就不明白了。顾朝歌猛地抬头:“父皇,那慕氏于儿,同母妃于您,又有什么区别?”一时间,屋内死寂。御医宫女伏得更低,床上人气都不敢喘。唯独顾朝歌字字不停:“那皇后娘娘呢?她为何也英年早逝?”“当年十王乱政,外戚争斗,支持您的那一脉,如今还剩下多少——”话没说完,皇帝一脚踹上他心窝。顾朝歌躲都没躲,结结实实挨了。他直接被掼在地上,吐出口血。顾朝歌两指一抹,笑道:“儿子呢?”“是不是也是捧杀?”“是不是——给皇兄挡刀的一面盾?”对长子的严苛敦促,对幼子的溺爱纵容。究竟哪一处是毒?皇帝阴翳的目光扫过,站在顾朝歌面前,居高临下。顾朝歌抬眼,眼底是他从未露出的讥诮。红衣,冷面,血染唇边。“你——”皇帝,“朕这些年,真是白疼你了!”顾朝歌哈哈大笑,他从未笑得如此开怀,几近放肆。“可不是么?儿臣能在皇宫里失足落水,可不是您白疼了么?”程舟:“我的天!他不会是说——”顾朝歌起身,笑道:“父皇,不用父皇防着,也不用父皇试探。儿臣从头到尾都没想要过这位子。”“不瞒父皇——”他狠狠擦了擦唇边,挑眉一笑,“儿臣喜欢男人。”子琀一愣,皇帝猛地抬掌。顾朝歌梗着脖子,然而那一掌并未落下。皇帝抬着手,喘着粗气。他瞪着顾朝歌,一时间眼中竟有血丝,遍布如蛛网。顾朝歌嗤嗤笑了:“又何苦耽误旁人一生。”皇帝直勾勾看着他。出乎意料,他收回手,反露出一个笑来。他沉迷酒色多年,却吃了不少“仙丹”,脸还有些年轻时的棱角,那棱角藏着顾朝歌与顾朝松的影子。他慢腾腾坐下,慢腾腾看顾朝歌。然而这一眼,居然让顾朝歌心悸起来。“叫朕说,你倒是很会利用你皇兄。”皇帝转身,一拉,将帐中一个美人拽了出来,楼进怀里,“他没了,你便是朕唯一的儿子,朕不能将你怎样。”那美人听闻种种,吓得脸色惨白,此刻僵着,动都不动。顾朝歌道:“我没有——”“是,你未必心里这么想。”皇帝把玩着美人头发,“但你就是这般做的,来人呐——”门外跑进一人,“奴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