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是啊。

    ◇ 188

    窗扇敞开一线缝隙,凉气倒吹进房间,达达利亚探臂去合拢,也许是玻璃外雾汽太浓,玻璃内灯火又太黯,他定在那出神。

    澄净倒影中,一双眼底的蓝色和白霜层层迭迭,仿佛远山朦胧的雪冠。

    死寂。

    了无生机。

    扪心自问,荧也不想他挫败,走向穷途末路。

    如今达达利亚两手空空,至冬方面必不会放过,弄不好,拿他当弃子,重施栽赃璃月的阴招。

    不光如此,上边施压,下面人就会跟着落井下石,黑与白原本泾渭分明,可若互惠,双方将溶成密不透风的万箭之墙,每一发都指向他。

    前已无通路,后不见归途,针对达达利亚的围剿避无可避,当下荧只想得到那么一丝指望——

    “先放我走。”

    短暂失魂落魄后,她听见自己说,“不是反悔,让我再试试别的办法。”

    达达利亚稍微侧过来,声音不高不低问,“试什么。”

    “草船……”

    荧只吐出两个字,他便揽她入怀。

    药效还没散,荧附耳他心脏,砰砰的跳动声勃发有力,但手腕脉搏却淡而轻,像有什么正在顺流消亡。

    “到底是想帮我,还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直击灵魂的一问。

    荧惊得一栗,垂下眼睫没吭声。

    缄默的空当,达达利亚吻了吻她头顶,先前的质疑突然一扫而空,又平静改了口。

    “之前听过这个典故,但我明白,机遇也是需要筹码的,荧,我不想眼睁睁看着你把自己放到天秤上,不需要你为我换取什么,只想能这样抱着你就好。”

    轻微的冷空气驱散屋子里的迷乱气味,他鼻息洒下来,既温热,也清冽,荧胸腔某一处倏地漏了一拍。

    随即用力挣脱。

    达达利亚箍住她,依旧自顾自言说,“只要你在我身边,就给我能量,让我有力气继续跟他们厮杀。”

    他向来如此,自信心淬入筋脉,难以剥解,永远改不掉洒脱与狂悖,哪怕逆境中也照样无所畏惧,永远炙热,鲜活,血性。

    无奈这种血性释放得太快,迟早要殆尽,荧摇头叹气,皱着眉,语气急切,“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先松手。”

    他不应声,拥抱得更紧,挤尽她心头每一寸呼吸。

    荧焦心竭力推搡,达达利亚的胸膛那么踏实,此刻给她的感觉却糟透了——她懊恼既驱不散他的执念,也得不到他的信任,期冀对方能有回旋,眼下却难从他困绞中脱身。

    复杂情形还在持续加剧,彼此较劲之时,不远处,一道冷沉的男声闪过。

    “放开她。”

    达达利亚力道一僵。

    透过器械间隙望过去,少年孤身执枪,枪后凌厉的眼波扫过整屋,周遭鸦雀无声,他稳步逼近门扉,达达利亚下意识将赤裸的荧挡到背后,同时脱下衬衫,披在她肩上。

    见到魈的一刻,荧如释重负又担着千斤,形容不了的复杂矛盾。

    ◇ 189

    达达利亚从容起身,眼神在她和少年脸上来回梭巡。

    目睹二人牵缠这一幕,魈眸光并无躲闪,毫不避忌,荧袒露肌体面对他,也没半分遮掩之意,只是闷声低着头。

    关系或故事都不言而喻,达达利亚呼吸顿时加重几分。

    “魈队长。”

    他故作投降状,张狂举起双手,朝前迈出一步,白皙紧实的上身浸入月色里,闪烁幽幽冷光,“好久不见,怎么找到我这里。”

    魈不答,沉默注视前者,悄无声息地交锋,数秒后枪口微微偏动几厘,整好衣服的荧马上爬起来撤到一边。

    她哑着嗓子,疲惫澄清道,“是我叫他来的。”

    达达利亚错愕紧锁眉头。

    其实荧早借他之口,往外传递过消息。

    之前她特意让达达利亚去万民堂,买一道杏仁豆腐,是幌子也是缓兵之计——

    那家店本没有这道菜,是和小厨师私交,偶尔魈陪她一起时才吃这个,外人去点,必定引疑。

    她和魈之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所以只要达达利亚不在这期间转移位置,魈迟早查过来。

    世道上混久了,干什么都做两手准备,要么自行设法金蝉脱壳,要么拖延时间,等待救援,总之,都比坐以待毙要强得多。

    只是来得稍晚些,魈微微侧过脸,隐忍着一字不发,荧见他碎发间颌角绷得厉害,宽慰道,“没关系,他们能找到你都很不容易。”

    这话确实不假。

    短短两天,魈已经忙得日不暇给,夜不遑安,万民堂的消息传到他耳朵时,他正在璃月东南边海域追捕逃犯。

    马不停蹄赶回来,派人到交通局查摄制,再锁定西郊时,天早黑了。

    ◇ 190

    达达利亚惊觉荧在眼皮底下算计他,甚至利用他本人通风报信,先是一脸不可思议,片刻后直接气笑了。

    他煞气腾腾移开视线,不动声色打量桌面,似乎试图从上面寻摸一样绝佳且趁手的武器。

    一身热血正愁没处挥洒,他轻嗤,漫不经心的口吻,“魈队长来找我切磋武艺,也该提前打好招呼,荧和我…正在亲热,你这时候闯进来,在你们璃月,是不是不太合规矩?”

    咔一声。

    魈叩开保险,又凶又干脆。

    “你找死。”

    诳言如刀,字字袭人,狠戾的三个字魈念得咬牙切齿,他眼尾一点点泛起腥红,蒙在幽邃金曈里,像蓄满一滴血。

    “这两年你犯下多少劣迹,又伤害荧多少次,你有几条命够下地狱,想数数的话,我奉陪到底。”

    “呵……”达达利亚不禁失笑,“如果不是我这个下地狱的人,帮你解决那个老杂种,你现在应该只剩一只眼睛一条腿出现在我面前。”

    “别这样!都别冲动!”

    眼看局面演变成极端的个人恩怨,荧当机截过话头,阻止二人往下戗,“达达利亚,最后一次。”

    她喉中梗塞,起先脆弱,越说越真挚,越坚定,“以前我确实骗过你好多回,我知道,你现在已经不相信我了,但这次无论如何我都决不食言。”

    听到这话,达达利亚眉心颤了颤,神色有一重犹疑,一重凉意,一重复杂,恍然又都湮没于冷峻的阴霾。

    真真假假无从分辨,他青筋凸起的手背不紧不慢滑动,最终定格在一把匕首旁,荧敏锐察觉对方动作,仓皇补一句,“三天!”

    空气凝固,铺天盖地回荡着她惊惶的哭腔,荧急得直冒汗,垂在身侧的手奋力握拳,“先让我回去,三天内我一定解决所有事情,给你一个答复!”

    “他不会听的。”

    二人情绪皆濒临崩溃,彼此间隔的一段距离快要沸腾起来,只剩魈冷静尚存,枪栓下压半分,棘轮咔嘣响,他镇定预断,“他绝对不会放过你,你再动半步,他就会冲过来,荧,我必须在那之前开枪。”

    说完冷眼盯紧前方,等荧做最后定夺。

    ◇ 191

    迷蒙灯火映透过窗子,投洒下三个人的影,大大小小,浓淡分明,又彼此交叠,勾合,错综纠缠成一团。

    荧心脏扑腾狂跳,脚也钉入地板,半点动弹不得。

    不敢草率,不能唐突,每一秒都分外艰难,谁也不是她,无法明白即将见证你死我活的惨剧,究竟该如何抉择,之前至关重要的砝码捏在她手里,这一刻砝码成了她自己。

    她走向谁,谁占尽先机。

    荧斗争思量了好半晌,才谨慎抬眸,小心翼翼凝视月光下达达利亚湛蓝瞳孔,对方没看她,始终睨着手边崭新的刃口,却像感知到她目光。

    他低低唤她,“荧。”

    接着撇了撇嘴,“很遗憾,放你走,我不甘心。”

    她脊背一下子僵硬,但仍不气馁,破釜沉舟想再争取调和,达达利亚先一秒启唇。

    “但你记得吗,我说过,只要你一开口,我就容易动摇。虽然我也不想再上你的当了,可总是防不胜防,在你身上栽跟头,哈哈……”

    分明四面楚歌的境地了,他依旧眉眼弯弯,笑得灿然,“就像现在,明知道你是哄骗我,也还是愿意往你的陷阱里跳。”

    说到这,他轻声一叹,叹息如起伏荡漾的海浪,潮涨漫进她皮肤,潮落留存她心头。

    随后缓缓抬起脸庞,眼窝里guntang,与她四目相对——

    “荧,你说,我是不是笨蛋。”

    ◇ 192

    达达利亚这一刻悲凉的笑容令荧窒息透不过气,她适应了他意气风发,危险十足的模样,他赤忱又落寞的样子反而像尖锐的针。

    刺进她心脏最深的地方,一寸一寸,安营扎寨。

    尾音落下,魈无奈摇了摇头,示意她不会再有转机了,荧万念俱灰,还不等反应,只零点零一秒工夫,达达利亚刹那抄起匕首,与此同时魈面色一沉,勾在扳机上的食指骤然发力。

    砰!

    凌空一声闷响,像一颗从天而降的陨石将静谧房间砸得四分五裂,漆黑枪洞射出子弹,分明毫无偏颇,却被达达利亚敏捷躲开。

    先前那两枚胶囊药性庞杂,又持久,催得人肾上腺素激增,这一击只打中他身后的拳击袋,皮革内部的流沙轰然粉碎,四散飞溅满堂。

    啪嗒。

    啪嗒。

    天花板几块墙皮也跟着震落,掺和沙砾皲裂而下,室内应时灰土漫天,一片浑浊中,达达利亚从侧立缓缓正过身,他抬起右臂,抹开左侧肋骨上擦出的一丝血。

    耳畔种种顷刻间覆没,荧一瞬魂不附体,望着纷纷攘攘的尘埃和模糊朦胧的高瘦人影,诧异而僵滞,下一秒魈腾出一只手,果断将她向外一搪——

    “先走!”

    随后拔腿扎进黄沙里,滚滚而升的乌烟瘴气一霎吞噬了他。

    一枚挂着玩偶的车钥匙从他消失方向抛出来,脆灵灵的响,跃起一缕光,荧抬手准确无误接住,丝毫没犹豫,咬牙掉头跑开。

    干脆,利落,义无反顾。

    不带半点踌躇,决绝到令她落泪。

    哪怕双腿瘫软摔倒也拼命支撑起来,和达达利亚意外初遇时如出一辙。

    记忆里,那晚无半点光明,星辰与月色尽失,滔滔江水翻搅成鲸波恶浪,树也颤抖,风也哀嚎,整个世界混沌成一片,他沉浮于晦暗虚无的中心,灵魂最后残喘之际,呕着血向她求救。

    ——小姐可以帮我打个电话吗?

    一句问劫,打破风月。

    从此开始阴差阳错。

    白驹过隙,物是人非也如初如故,枪弹击中他身体却洞穿她的人生,一晃这么多年。

    ◇ 193

    荧狂奔出公寓楼,环顾一圈后定睛几米开外。

    钟离送的那辆跑车在灯下明晃晃横着,印象中只开过一次,还是崭新的,现下却又破又乱——

    杂草绞进车轮里,到处泥泞不堪,肯定不止淌过一回水沟,后视镜撞得变形,驾驶位玻璃也碎了,惨白蛛网似的悬于周缘,中心从外部打破一枚指甲盖大小的森森圆洞。

    另外车尾的斑点印子和后备箱沥拉而下的污痕,黑得发乌,乌得像干涸的血,令人不及遐想就战栗胆寒。

    荧险些不敢认,摁了下钥匙,刺耳的噔噔声冒出来才回神,她慌忙将自己丢进车内,长长深呼吸按捺余悸,用仅剩的理智支配自己行为,沿街区绕了两圈,又掐着点儿原路折返。

    心有灵犀,正好赶上魈撤退抽身。

    她闪灯,“上车!”

    少年闻声,纤巧腾空一跃。

    青色发丝曳曳飘动,他矫健跳进副驾,荧随即猛踩油门,扬长疾驰回主干道,接应配合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你怎么样,还挺得住吗。”

    荧持续加速滑行,越开越快,转弯处几乎悬空,惶恐左顾右望,仿佛后面跟了定时炸弹,一点喘息的空间才有机会关心魈,问完又觉得无用。

    车都九死一生,更何况他人。

    “放心,但是你……”

    突如其来的警笛覆没他回应,对面马路上,六七辆增援警车逆向而来,雁字型排列浩浩荡荡,红蓝光不停转,时而大,时而小,靠近后,匆匆远离,擦身而过时荧看清他们车牌。

    通通A1打头——

    国安局公车标配。

    悬而未决的心,扑通落了地。

    听闻国安局新上任的领导班子雷厉风行,且不致声张,目前的混乱局面由生人掌舵再合适不过。

    哪怕不情愿,也得保证达达利亚绝对安全,免被至冬卸磨杀驴,再则,让那整整一墙的白纸黑字跟随前尘,销声匿迹,泯灭在今夜的月黑风高里。

    总而言之,人和事都移交他们之手,一准儿稳妥。

    万全具备,只欠东风,然而一切爆发得太仓促,东风还扑朔,荧也在努力适应眼下的局面与未来的结果,她再次急迫开口,“钟离在哪家医院?他还好吗,我要见他,现在就见。”

    魈如实答,“在家里,荧——”

    “为什么不去医院!”

    ◇ 194

    她担忧大喊,脚下油门踏得更深,金眸专注盯着路面,又像透过路况回忆别的,“你在那里应该也都看到了,他在收集钟离的资料,我发现后第一时间删掉了,他完了……”

    “荧。”

    魈坐旁边重新念她名字,窗外风声隆隆,随升档愈发呼啸,整个车厢喧嚣又孤寂,他余光掠她一眼,复匆匆别开头,脸孔异样地消沉难懂。

    “我没办法!”

    荧持续泣诉着,喉头有如卡了一把刀,割得钝痛,挤出的字眼也干涩。

    “他有钟离倒卖军火,贪污受贿,包养…各种证据,还有好多,不知道真假,可能…也不会有太大杀伤力,但我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她想到什么说什么,说得支离破碎,杂乱无章,魈叫了她一遍又一遍,不屈不挠打断,荧忍到不耐烦了,失控吼,“听我说完!”

    “荧!”魈也突然大声,“你胸口!”

    “我胸口怎么了!”

    她乍然怒叱,又蓦地如梦初醒,低头一看,果真前襟濡湿了两大片。

    那胶囊不知加了什么偏门,后劲大得吓人,胸脯上奶水仍是溢流不止,乳白液体早就浸透了布料,淅淅沥沥地淌,形成几串极其显眼的暗色细痕。

    一颗,两颗,豆大的眼泪砸下来,坠入衣衫,犹如晶莹雨滴妄图袭击一池黑墨,然而终究蚍蜉撼树。

    眨眼间沉沦,堕落。

    泥足深陷。

    滴!

    须臾恍神,车身偏离主轨,荧早就突破了限速,一辆私家车冷不丁迎面驶来,驾驶员见状,喇叭往死里按。

    荧遽然一哆嗦,要撞的千钧一发及时反扣方向盘,车头迅疾猛旋,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尖响快要划破天际,几秒后转成哧的一声,闷而短促,有惊无险刹在了应急道。

    “超速加逆行,飞机火箭也不是这么个开法儿啊,年轻人胆子也忒大了!”

    差点酿成事故,司机怒冲冲降窗,停稳后荧顾不得许多,呵斥与数落悉数充耳不闻,只埋首缩在座位里,一手仍牢握住轮盘,一手死死捂住胸口。

    魈倾身遮住她,背对男人问,“碰哪里了,我们担责。”

    “哦呦,还带着朋友?”

    男人抻长脖子往这边瞅,“倒没磕着,哎…小姑娘,豁上命飙车,图个啥,刺激?自由?那都扯淡!出了岔子,只会连累身边人遭殃,这道理你不懂?”

    他边念叨边上下瞟两人千疮百孔的车,越瞧越觉出不对劲,支吾两声,咽了口唾沫,趁少年没心思理他,一溜烟先跑了,橙红的尾灯悄默闪了闪,如焰火耗罄的最末梢,杳然消失于淡薄雨雪尽头。

    ◇ 195

    空无一人的公路,苍茫且冗长。

    荧止不住抽噎,鼻间颤巍巍呼出白气,泪珠疯了一般狂涌,哭得天崩地裂却寂不可闻,仿佛按下静音的悲恸电影,沉默后,又倏地暴起,攥拳砰砰锤击方向盘。

    怨自己,恨自己。

    生自己的气。

    ——为什么事情变成这幅样子。

    这样的料峭春夜,本该有高耸屋檐庇护,尊灯雅盏,灿灿迷人眼目;或炽热炉火,融凝霜,化坚冰,泊湾垂钓,仰望极光幻彩,指星誓比天高。

    钟离的承诺,达达利亚的幻想,林林总总听了许多,见了许多,她贪婪过,也得偿过,谋求过,也享用过。

    然而子时一刻,回到原点。

    什么都没有。

    只一件铁锈味与清香糅合的帽衫衣服——

    “先穿我的。”

    魈脱下自己黑色卫衣,套到荧脖子上。

    出事两天了,刀山火海记不清走过几遭,一身行头再没换过,他还是之前下课后校门口遇到荧时的学生装束,不过蒙了仆仆尘灰,袖肘和领口几处刺破了,布料染着血,凝成块,发干,发硬。

    缕缕青筋像跳跃的丝线,盘踞荧手背,近乎胀破她娇嫩的骨皮,魈一根根掰开她握合的手指,同时解答每一件疑云。

    “有私人医生,突发的风波和意外都平息了,局长,还有大家,都无碍,别担心,也别自责,你说的那些…无需顾虑,更不要多想,换做是我,也会是同样的取舍。”

    他的吐息,荧的颤栗,交织迸发在空气中,魈满心满眼皆是她的囫囵之境,她的岌岌可危,她的憔悴疲惫,说到最后,拉起她掌心,放到自己脖颈,“荧…”

    她手腕的血管和他颈侧脉络衔接颤动——

    “换我开吧,你太累了。”

    余音未停,荧霎那垮塌,良久哽咽说了声好,旋即无声落泪,魈抹掉一滴,又续上一滴,像落不完。

    ◇ 196

    归程中,荧闭合双眼一动不动,说不出的乏累,像跋山涉水闯了几万里路,才眯不大会儿,感受到魈缓缓熄了火。

    刹车力度极微,但炙白的牌灯穿透玻璃,打在眼皮上,还是晃醒了荧。

    车停在一家酒店入口,荧疑惑,怎么不回家。

    嗓子太干,张开嘴也没能问出声,魈若有所思道,“还不行。”

    他语气生硬,像临时才拿定主意,眉目深陷在光柱晕影里,表情看不清,引擎止息后,他喉结莫名滚动一下,声线软了些,“你不能就这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