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木达码头
枫叶红如晚霞，桂花满城。 在水边的枫树与梧桐相映的时候，姜糖终于踏上了去榭城的路。 这次儋晏安排皇城四位手执黑子令牌的暗卫跟随姜糖，护送她一路的安全，当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监视。 按照皇城暗卫的阶梯而言，最高阶的自然就是黑字暗卫，第二是蓝字暗卫，最后就是红字暗卫，这些暗卫的选择很苛刻。 姜糖在跟随裴楚亦练习武艺的时候有幸与红字暗卫交过手，他们的武力往往带有自己的风格不能被归属于江湖哪个门派，手起刀落都相当潇洒，几乎出手就是杀招。 而自己那时候稳扎稳打也不过与红字暗卫交了个平手，若裴楚亦在两人联手勉强有胜算吧，如今自己一个人还是不要正面冲突为好。 马车摇摇晃晃最终还是踏上旅程，在走之前，槐雪给姜糖一枚骨笛，一枚骨针。 还在相赠时候做一些嘱咐，骨笛吹响时候，若是需要帮忙，他们自然有暗庄会出手相助。 至于骨针，可协助人改变相貌，但这针对身体有一定的损害，并不能长期使用。 槐雪与七殿下联手，在朝堂上正欲搅动这场夺嫡大戏，虽被多次邀请，但姜糖还是婉拒。 江尚书的死因不明，自己的身份也不够明确还是等裴将军的说法吧。姜糖也劝解槐雪，不要被有心之人利用，同去找裴将军问讯当年的情况。可槐雪说，既要这事实，也要助力七殿下。 对于自己逃脱的计划，姜糖早就已经做好准备。 在去榭城的旅途中，有一段水路要走，而即将抵达榭城之时，一个名为木达的码头处于江湖要塞之地，这个码头正是自己逃离的好机会。 毕竟那时候正是午夜，各种船只来往。即使几个暗卫再眼疾手快，也很难以快速排查完所有的船只，为自己逃离创造许多条件。 所以开始的姜糖表现的非常乖巧，四个暗卫都会守值。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变成两个暗卫值守，两个休息，姜糖一时之间也猜不到他们相互之间是如何传递消息的，可一旦姜糖出现任何蛛丝马迹，他们都能立马赶到姜糖面前。 终于到木达码头，许多船只来来往往，一盏接一盏的灯火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激起一圈又一圈螺纹。 姜糖和平时一样准点睡觉，而后收拾好自己需要带的物品，用枕头和被子折叠成一个人的形状就等待着机会的出现。 今日也是两个暗卫值守，但是由于渡过码头有时候会有岸边的官兵前来查验，所以一个暗卫去不远处的渡口递交公文。 而他们似乎对于相互之间的默契非常有自信，再加上这段日子与姜糖的相处也觉得姜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 故而并没有增加人手，一个人离开，另一个暗卫在船上四处探查。 姜糖知道暗卫对于各种声音都是非常敏感的。这时候，就需要一个调虎离山了。 她能看见，离开的那个暗卫已经把公文递给查验的将士，很快就会返回船上。 手中的小石头不断被打磨着，正巧那个巡逻的暗卫转过身去，姜糖抛出石子正正打中船尾的木板，那位巡视的暗卫立马警觉起来，便向船尾走去。 在这两个暗卫都暂时离开的几秒内，就是好机会！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姜糖翻起身，立马打开原本就没有被关紧的窗台。 一步点在船板上，如同一条灵巧的鱼儿一般沉下水里。 巡视的暗卫听见声音，看见窗户自然明白发生什么，立马发起暗号，不一会儿三暗卫都开始分头寻找。 姜糖则潜水一会儿，游泳一会儿。 秋日的江水已经有些冰凉彻骨，但姜糖顾不得这透心凉的水，一边扑腾一边寻找上岸的机会。 却不料，一个暗卫属实眼尖，一下就发现姜糖扑腾的位置，直向她游过来。 这些暗卫武力高强，但是对于水上作战训练的较少，故而身影并没有姜糖那样游刃有余。 姜糖知道眼下应该尽快找到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否则在水中游泳过久，体力不支，即使不死也会很快被抓住。 斜眼瞥见许多船只停靠的地方，先随便上个船只躲起来，躲过暗卫的追踪再计划吧。 偶然见一个船只上熟悉的标志，现在她也没有空想太多，只想逃开那个暗卫追寻，姜糖身子矫健，扯住船边的一根绳索就轻而易举的爬上船头。 这时候正巧又有一张船帆经过，彻底隔绝紧跟的暗卫追寻姜糖的视线。 待船只游走，姜糖的身影已经追寻不到了。 四个暗卫随即开始排查姜糖离开方向的船只。 姜糖刚刚躲过暗卫的追踪，终于松一口气。想想刚才的行动，哪怕只要迟了一步，整个计划都会满盘皆输。 她起身，想把身上的水都拧干净，却被迎面而来的两盏马灯照的晃眼睛。 两个下人听见船头那边有声响，便提着灯过来看一看，不料，竟是个浑身湿透的女子站在甲板上。 还未等姜糖反应过来解释，一条火红色的鞭子凌空而降。 姜糖一个侧身，灵巧的躲过这火红的一记长鞭。 这长鞭的主人却不依不饶，一个横扫打的姜糖措手不及。 但姜糖不顾浑身无力，挣扎侧身，想借身后的台阶点地而起。 不料这甲板上被涂上一层蜡油，姜糖浑身是水，自然站不稳，一个脚滑就跌落在地。 她只得闭上眼睛，等着这一记长鞭打落在自己的背脊上。 “别……” 那个声音是如此的纯粹，如此的熟悉，以至于姜糖恍惚自己又回到曾经的某些时刻。 长鞭声音落下，疼痛却没有落在自己的身上。 姜糖疑惑的抬头，却见摇摇晃晃的灯光在黑夜里透出暖光色。 连同那个人的身影也被镀上漂亮的一片金黄的镶边，那个人就那样替她担住一记火辣辣的疼痛。 姜糖想象过无数次与裴楚亦相见的画面。 在风和日丽的早晨，鸟语花香。 在阴雨连绵的午间，水雾蔓延。 在月光皎洁的夜晚，流绪微梦。 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样一个自己浑身湿漉漉而又狼狈的夜晚，在风雨飘摇的船只上。 是的，即使那个背影化成灰，她也认得出来。 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他的身形依旧那么高大，会给姜糖带来无限的安全感和归属感。 姜糖很想马上就冲上去，拥抱住那个背影。 但她马上又想到，自己的逃窜离开会给很多人带来麻烦。 首当其冲的就是父亲母亲二哥，然后就是裴大哥，这些与她关系匪浅的人都会成为重点探访的对象。 就在那人转身的瞬间，姜糖立马低下头。 裴楚亦原来是在桅杆上，探查周围的风景。 却远远的看见一个船只上跌落一个女子，被几个黑人追着逃脱，她身形一闪就爬上自己的船只。 裴楚亦也纳闷呢这女子怎么就爬上来，可就着马灯，看到那个身影，一路行侠仗义，裴楚亦救过太多女子，一个熟悉的身影也不算的什么。 外人的事情还是不要插手的好，所以裴楚亦就只等着下人将那个女子送走。 就在那个刹那间，烛光一闪而过，那个女子的容貌？ 裴楚亦坐不住了。 那是糖儿。 不对，糖儿已经死了，自己还不小心弄丢她的玉佩。 但裴楚亦的心里像是扎进一根刺一般，没法再坐视不管，抬手就拦住蓝翘姑娘的鞭子。 他转身温和的问道，“姑娘，你还好吧？” 姜糖借着被人扶起的瞬间，一边假装整理头发，一边把细小的骨针插进自己的耳后皮肤里。 这会儿床头的灯火被人点亮，一下子整个甲板上都亮堂堂的。 裴楚亦也看清这位女子的容貌，不是姜糖…… 他的心情原本又激动又害怕。 可这时却失落的如同这沉静的水面，原本希望的灯塔被点亮，却在看清这姑娘的容貌后，彻底熄灭。 他忍不住深深叹一口气，对，糖儿，死了！ 死在那场驿馆的大火里。 裴楚亦转身，独留下一个寂寥的背影。 他的一言一行都被姜糖看在眼里，姜糖看见他的表现，自然知道骨针的效果不凡，自己的容貌应该确实变成另一个人。 “姑娘，你是？”蓝翘姑娘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裴家三小姐已经死在大火之中，姜糖不得已只能假编造一个身份。 眼下蓝田山庄也许是个不错的躲避处，毕竟它盛名在外，暗卫即使想找也不敢太过于张扬。 再加上，姜糖有那么一点点私心。 她想看裴楚亦最近过的怎么样。 “我是一个做饭的丫头，不小心听见主子的秘密，就被暗卫追杀。” 姜糖急忙跪下行礼，“求求善人，救救我吧，我一个孤儿，什么也没有。”言罢，姜糖开始哭泣起来。 听到自己的声音也觉得很陌生，原来这骨针还能改变人的声音？ 蓝翘姑娘是个古道心肠的，听了这样的话，虽说不是全部相信，但是她还是愿意帮助姜糖躲过这些暗卫的追查。 很快姜糖就被带进暗仓里躲起来。 暗卫确实也来搜查两次，但都没有找到，只能离开。 打发走了暗卫，蓝翘也就打探起她的名字，“不知道姑娘如何称呼？” 姜糖看见桌上摆着一碟米糕，顺口就说道，“小女名叫米糕。” 裴楚亦坐在旁边听见，忽而来兴趣，“怎么会是这个名字？” 姜糖只能继续扯谎说，“因为我做的米糕很好吃。” 众人也表示理解，毕竟丫鬟的名字也就是随主子高兴。 “如果你没有去处，你愿意来我们蓝田山庄吗？ 我看你身手还不错。”蓝翘姑娘笑着说道。 “不……不过是小时跟着家父随便学过而已……”姜糖简单解释把话题扯开，“真的可以去蓝田山庄当烧火丫鬟吗？” 蓝田山庄是武林的第一大山庄，再加上骨针的易容之术。 这无疑是一个最好的躲避的地方。 姜糖虽然也想过离开后去的地方，但是自己没有户籍，离开任何一个地方都会被查验身份。 也许随便走入一个关卡，就会被官兵发现，而再一次回到那个不愿意回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