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肘见襟困境,瞬间迎刃而解。桑弘羊进宫来都是喜气洋洋地,阿娇知道他总算是松了口气。阿娇倚在窗边捧着一卷书慢慢地读,耳边传来隔壁孩子们细细碎碎的读书声。裹着花香的南风温柔和煦之极,吹在人脸上有些微微发痒。初春的阳光还不是十分有劲,但晒久了发丝也有些微微发烫起来。阿娇便合上了手中的帛书,起身去拉窗幔。天穹高蓝透亮,树梢之上晃动着一束极耀眼的白光。庭中大朵大朵的雍容华贵的牡丹花开得正艳,雪狮子一阵风地从庭中跑过。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而后低沉恭谨的男子声音响起。“臣桑弘羊奉召觐见——”俯首案首间的刘彻淡淡地唔了一声,在紫檀乌木笔架上搁下笔,好整以暇地望着进来俯身行礼的桑弘羊。“朕叫你来,是想问问你如今国库的情况。”桑弘羊心下顿时有些不好的预感,觑着刘彻的脸色答道:“三百二十一亿钱……”见着天子脸上露出满意之色,便小心翼翼地劝道:“今年涨幅如此之大,主要是因为天下承平,又力行改革……”刘彻有些好笑又好气,指着桑弘羊骂道:“行了,别搁那拿话暗示朕了。”桑弘羊立时俯身告罪道:“臣不敢。”刘彻叹了口气,道:“朕知道你的意思,天下需要发展,百姓需要安居乐业。朕又何尝愿意打仗——”他眸光霎时间如两把利剑直射向桑弘羊,“但是人家都骑到你头上了,你不把他打疼打哭能行吗?”刘彻有些薄怒地把手边的几卷竹简撇到桑弘羊跟前,语气发冷地道:“看看吧——”桑弘羊捡起手边的竹简展开来看,他的眉头也不禁皱了皱,上面写的是匈奴右贤王多次袭扰攻击朔方。刘彻见他看的差不多了,便又道:“河南之战后,为了挽回损失。匈奴多次出兵反扑——元朔三年的夏天,三万匈奴骑兵攻代郡,杀太守共友,杀掠一千五百三十二人。秋季入雁门,杀掠一千零十五人人。元朔四年匈奴又使各三万骑攻入代郡、定襄、上郡,杀掠三千两百零四人——”他眸光冰寒,含着怒气道:“这都是人命!活生生的人命!朕发展繁荣国家不是为了给匈奴人当肥羊杀掠的!”桑弘羊默然。刘彻平复了下情绪,道:“朕已经下定决心,仗是打定了。朕叫你来,只是令你全力配合,也没有问题?”桑弘羊一愣,嗫嚅着嘴唇道:“当然没问题……可……”刘彻不等桑弘羊“可是”就摆手道:“没问题就行,退下吧。”桑弘羊深吸了口气,只得恭谨退下。阿娇见着桑弘羊的精气神一瞬间就抽去了大半,无精打采地而去,便走到刘彻身边道:“桑弘羊这个人天天和钱打交道,多少有点守财奴的毛病,你别和他计较。”刘彻心中还为桑弘羊不顾大局存着些气,叫阿娇这么一说倒笑了。“你啊,就是个和稀泥的。”阿娇把脸一扳,真心道:“陛下这话可就说差了,桑弘羊确实是有大才之人,就说他制的新币,一经发行,盗铸之风一时衰息。陛下不也是夸了又夸的吗?能挣钱的人自然更明白其中的艰辛,小气些陛下也该谅解些。”说到这个,阿娇也是不得不服气桑弘羊的经济才华。前世六次币制改革才换来三官五铢钱,今生竟然叫桑弘羊一步到位了。听说桑弘羊为了做出满意的货币来,废寝忘食地在上林苑苦干了几个月。令钟官直接掌管铸造,技巧主刻范,辨铜负责原料供应及检验铜的成色。新币选料严格,翻铸之钱大小、式样一致,真正做到重如其文。新的五铢钱不惜工本,私人铸造很难,无利可图,加之禁令严格,所以盗铸之风一时衰息。货币混乱的问题得到解决,币值以此长期保持稳定。她花蝴蝶一般地落下,抱着刘彻的脖子道:“再说了,那还不是一心向公,在给你省钱?”刘彻墨玉般的眼中有了些笑意,却还是冷哼了一下,“这些膏腴子弟啊,始终都不明白国家的脊梁骨挺直了有多重要。一味发展,却没有铁血之心,这是极为可怕的啊。而朕,就是要锻造汉室上下的血性!”他扬声吩咐门口的春陀道:“传车骑将军卫青、游击将军苏建、彊弩将军李沮、太仆公孙贺、代相李蔡、大行李息、岸头侯张次公——即刻进宫觐见——”春陀听着一连串的将军名就知道陛下终于忍无可忍,决意反击。他明白此中利害,应了声诺便转身疾步而去。阿娇徐徐站起身来,笑道:“陛下要给将军们动员鼓舞了,我便不在这耽误陛下议事了,先带着两个孩子回去吧。”刘彻点点头,想了想又道:“把暠儿留下,他是太子,自小就得耳濡目染这些事。”阿娇楞了一下,见他坚持只得道好。这晚刘彻几乎是天明才回,显然是累狠了,睡得沉极了。阿娇便也趁机放了两个孩子一天假,让他们和雪狮子玩个痛快。刘彻睡到下午才起身,用过午膳后一面和阿娇在庭中看着孩子们玩耍,一面闲聊起昨天所议。“匈奴人不满河南之地被大汉收复许久,自开年以来匈奴骑兵频繁调动。依着朕的估计,匈奴人有意从朔方突破,直取京都。”他说这话时脸上面无表情,平静的很,只有眸子中寒光怦现。“他们既然要打,那朕就想不妨将计就计,把他们狠狠地打疼。朕已命卫青率三万骑兵从高阙出发,长程奔袭,奇袭右贤王。为了掩盖这一意图,朕令游击将军苏建、彊弩将军李沮、太仆公孙贺为骑将军、代相李蔡为轻车将军从朔方;大行李息、岸头侯张次公为将军率兵从右北平出发,配合其行动。”他长叹了口气,仰头望天。“先帝时晁错就说,倾举国之力来打匈奴,必克之。但愿天佑我大汉!”话到尾音,虽然慷慨激昂,到底透出些担心。毕竟在匈奴境内长途奔袭,而后在广袤的草原进行大规模骑兵会战,这其中的变数实在太多了。纵便做足了准备,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敢说大汉就是万无一失地胜定了。刘彻也不能保证,但他需要比任何人甚至比卫青都要充满信心。一旦他动摇彷徨一点,后果都是极其严重的。是以能听着他这一点不安担心的也就只有阿娇,或者说从来都只有阿娇能走到他心里,听他毫无顾忌地说这些朝政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