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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复,嘿嘿笑了声,道:“我年轻,底子好。想当年,我中了羽青一箭,也是---”薛蘅没有听他的夸口,将那黑臭的草药轻轻敷上。谢朗吸了口凉气,嚷道:“师叔,这是什么药?太麻了,受不了。”薛蘅冷冷盯了他一眼,道:“你想不想好得快一点?”谢朗呲牙咧嘴,“当然想。”“那就闭嘴!”谢朗立马将嘴闭上,不敢再说。“张嘴!”直到敷好药,她用汤匙盛着米饭送到面前,他才张开嘴来。薛蘅换过了一身装束,象是乡下二三十岁的农妇穿的衣裳,头发也用一块蓝布包住。谢朗张嘴吃着米饭,眼神不自觉地扫向她身上。这装束,这头巾,再加上她喂饭的姿势,还有---他眼神移向她胸前,又猛然甩了一下头,闭上双眼。薛蘅飞快将饭喂完,替他换过干净衣裳,象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远远坐开。谢朗踌躇片刻,跟了过来,郑重地看着她,轻声道:“多谢师叔。”薛蘅侧过身,许久,才淡淡地回了句,“我没做什么,你不用谢我。”谢朗坚持道:“师叔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师叔若不嫌弃,回京城后,谢朗愿带师叔四处走走,到处---”薛蘅猛然回头,怒道:“住口!我薛蘅从来不会,也从来没有为你做过什么。你听明白没有?!”谢朗已经不象之前那么怕她发怒,他心头之话不吐不快,飞速说道:“师叔放心,我绝不会说出去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知道,师叔并不是真的冷漠无情,不然也不会为我做这么多---”薛蘅气得面色煞白,用力将一颗石头踢上半空,又远远地坐了开去。她闭目练功,再也不看谢朗一眼。谢朗话未说完,怅然若失。不知是不是双臂疼痛,他睡得很不安稳。梦境快速变幻,一时是在战场拼死搏杀,一时又回到了六七岁,仍在尚书府的后院爬树掏鸟。转眼间,羽青又出现在面前,他的眼睛仿佛沾染了血水,手持利剑,一步步向自己走来。有谁在耳边剧烈喘气,仿佛地狱中发出的声音。谢朗惊出一身冷汗,猛然坐起。喘气声却是真实存在的,他缓慢转头。不远处,薛蘅黑色的身影靠着树干颤抖着,如同在寒风中瑟瑟飘摇的秋荻。“娘---”她在喉间模糊地喊着,如同失群的羔羊,咩咩哀啼。想起薛季兰慈爱的目光,谢朗心里顿时柔软了一下,他在薛蘅身边坐下,轻声唤道:“师叔!”她没有反应,喘气声反而更加剧烈了。谢朗在孤山见过一次她梦魇的情形,知象她这等高手,即使夜间睡着,内息也在运转,梦魇后如果受惊,有走火入魔之虞,便不敢再唤,可也不敢走开,只得守在她身边。“小妹---”薛蘅再低唤了声。“小妹---”天下间所有爱怜、至惜、哀楚、痛悔之情,仿佛都包含在这声呼唤里。谢朗一生之中,何曾听过这样的呼声,不禁痴了。他凝视着她的面容,再也不见白日的严肃、冷漠与清古,眼前的,只是一个被噩梦纠缠着的苦人儿,只是一个唤着亲人的普通女子。他忽有一种冲动,想将她身上笼罩着的那层薄雾拨开,将薄雾下的人,看个清清楚楚。“不!”凄厉的嘶声吓得他跳了起来,却见薛蘅仍然双目紧闭,她的手紧揪着胸前的衣襟,似是无法呼吸,又似要挣脱什么。谢朗手足无措,又不敢惊扰,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惊恐地翻转、喘息,再慢慢平静---“师叔,你说,羽青真的死了吗?”走在崎岖的山路上,谢朗没话找话,努力想引薛蘅开口。薛蘅的面色十分平静,浑然看不出昨晚梦魇时的惊恐哀怜模样,她步子也迈得很大,道:“袖箭正中心口,便是他师父云海老人再生,也救不活他。”谢朗哈地一笑,又叹道:“羽青一生以箭杀人无数,最终死在箭下,也是报应。”“报应?!”薛蘅望着天空,低低地说了句,“这人世间,真的有报应吗?”谢朗没听清她说什么,笑道:“羽青杀了我军不少弟兄。义兄若知道他是死在师叔手中,一定会上表替师叔请一大功。将士们也会视师叔为大英雄,啊不,英雌!”薛蘅本略带笑意听着,听到“英雌”二字,面露不悦,冷笑一声,道:“谁稀罕!”谢朗听她象是瞧不起自己的同袍兄弟,不高兴了,转了口气,道:“不过师叔是以诡计杀的羽青,可有些不太光彩。”薛蘅面带薄怒,道:“兵者,诡也!”谢朗连连摇头,驳道:“不不不,师叔,你没上过战场。你不知道,战场上讲的是真刀真枪,敌军密麻麻地压过来,你就是再长十个心眼都没用,只能以血见血,才能活下命来。”他语气低沉:“师叔,你没见过我义兄身上的那些伤疤,他那条命,是从一场场血淋淋的战争中爬出来的。”薛蘅低声道:“裴无忌?”“是,师叔也听说过义兄?”薛蘅嘴角微扯,“裴无忌名满天下,我怎会不知。”谢朗却忽然眼睛一亮,笑道:“师叔,以后我介绍你认识红菱妹子吧。她是我义兄的亲meimei,天下第一等豪爽之人。”薛蘅想起司詹册子上记载过的事,道:“‘渔州红翎’裴红菱?”谢朗有心拍她马屁,点头道:“是,原来师叔听过她的名头。红菱妹子武艺出众、性情豁达、光风霁月,和师叔一样,都称得上是女中豪杰。”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何况是这等隔山打牛的马屁。薛蘅微笑道:“你把她说得如此之好,那倒真要与她认识认识。”谢朗暗暗得意,趁热打铁,“义兄曾经谈起过师叔,说什么时候能认识一下天清阁阁主,切磋一番才好。红菱在旁边听见了,笑道一定要带上她,不然她就将义兄的胡子全部揪下来,塞到灶膛里烧成灰。”薛蘅“卟”地笑出声来,“这个裴红菱,倒是个性情中人。”谢朗看着她那难得一见的笑容,心中欣慰,口中道:“是啊,义兄也说她是性情中人,很为她的婚事cao心,生怕她太过直爽,嫁不出去。”薛蘅道:“他们兄妹感情真好。”“嗯,义兄比红菱大了二十多岁,他们的爹娘又都不在了,他自然十分疼爱这个幼妹。依我看,红菱的性子,多半是被他宠出来的。”谢朗边走边说,没有注意到,薛蘅的面色,慢慢黯淡下来。“小妹---”昨夜的这声轻唤,还在他心中纠缠翻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