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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看自己,他放下手抬眸看回去,正对上一双黑白分明注视的凤眼。那人似乎兴味盎然,不知道是刚看向他还是从他开始揉眼睛起就盯着自己瞧了。季祯觉得那个人的眼神里多半是促狭与取笑,再看那人身侧的佩剑柄上还闪闪带着宝石光泽,季祯便猜测刚才那一道光多半来源于此。因此季祯本来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立刻多了点不悦,本来就稍微圆乎的眼睛现在越发被瞪起来看人。倘若是普通人,这么被瞪一眼多半是要收回目光觉得自己失礼的。起码季祯这么想,可是却没想这么一瞪,那人不仅没有收敛,反而似乎忍俊不禁笑了出来,连同他旁边的几个侍卫都跟着小心翼翼看过来。季祯火气上头,直接钻回去把窗户关了,也不想看这车队到底是谁的了。晦气,真晦气!怎么他在边城就没碰上几个好人呢?梁冷眼看着那张脸从无所畏惧到愠怒关窗,狼狈之余多的是些可爱。梁冷倒不觉得自己被冒犯,只觉得萍水相逢也算是乐趣。马车里头的人显然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也无需知道马车里的人是谁,等级与礼仪都在这个时候被抛却脑后,仅仅是几个表情碰撞便让梁冷感觉到了一丝久违的轻松。他想,倒不如此生只这样见一次,方才那种会心一笑的乐趣才更难能可贵。否则如若两人正式相识,对方恐怕也要唯唯诺诺变成和其他人无异吧。梁冷握紧缰绳,与季祯坐的马车擦身而过,两人都以为后头没有再见的机会。季祯坐着马车到了季家的灵草园外。灵草园虽然叫做园,其实是一大片连绵起伏的山峰。灵草种植并非由人主导,在山上的极险处,常年有灵草生长,不同年份不同功效。有了这片山头,便也就又有了其上灵草的拥有权。之所以把这片灵草园算作季祯名下的产业,也是季家为季祯与江熠的婚约着想。其他俗世产业在云顶山庄眼里恐怕都不如这一座灵草园来的合适。季祯以前就知道这是给自己当聘礼的,现在想想却不舒坦。拿去给云顶山庄当聘礼,那不等于喂了狗么,反正不值当。灵草园外的山脚下还生活着很多当地百姓,这里的人看上去就要比季祯在城里观察的那些人更加不好看些,黑且瘦,看人的时候目光十分闪躲。偶尔有几个孩子经过,不跑也不跳的,其中有一个黑瘦黑瘦几乎像个小猴崽子般趴在地上。旁边有孩子走路时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竟然从他身上踩过去,那孩子也一动不动的,跟死了一样。季祯看那孩子踩过去时,觉得心惊rou跳,立刻叫停了马车。他们已经差不多到了目的地,不远处已经可以看见灵草园的管事带着人往这边走。马车一停下,本来还在旁边的几个孩子都吓得跑到了边上远远看着,嘴巴里还念着边城这边的土话,季祯只能勉强听懂一点。他也顾不上那些小孩儿说什么,季祯直接伸手将地上那个脸上都沾了不知道是泥巴还是粪便的小孩儿给拉起来半搂住,伸手轻轻拍那个小孩的脸颊,“醒醒。”刚才光是在马车上看,这孩子的衣服和地面颜色几乎融为一体,还看不出他穿得多还是少,现在自己上手一摸,这孩子穿的哪里是冬衣。不仅是衣服单薄,这孩子还光着脚。光是看着他,季祯都想打个哆嗦,同时更加担忧这孩子不会是死了吧?还好,季祯的手掌一贴到这孩子的脸上,孩子便慢慢睁开了眼睛。一看见季祯,他起初有点恐惧,不过还来不及将情绪完全展露出来,可能也是没有力气表现自己的情绪,若华那边已经从马车上取下了一张毯子,密密实实地地将这孩子给裹住了。季祯想着这得把这孩子带到暖和一点的地方,最好喂点东西给他吃。可还没来得及动作起来,就听见有一阵喧闹声靠近,似乎是朝着自己这边靠近的。季祯立刻站起来将这个孩子在怀里,抬头看去,是刚才跑开的几个孩子带着几个大人过来,气势汹汹地盯着自己看。“你想干什么?把狗蛋放下!”有个中年汉子大声道。这三四岁的小男娃叫狗蛋,季祯记下了,不过没有放手的意思。第九章“你是他的父亲?”季祯问那个中年男人。中年男人不悦道,“我当然不是,他的爹妈早就死了。”他说这就想上手抢季祯手上的狗蛋。季祯哪里让他抢去,自转了半圈躲过去,身旁跟着过来的护卫已经把人拦住,两边一时僵持。可挡得住村民们靠近的动作,挡不住他们直勾勾看过来的视线。季祯都没注意什么时候围拢过来这么些人,他们的目光不拐弯地看着季祯和他怀里的小孩。有一瞬间季祯他分不清村民们是在看自己还是看自己怀里的狗蛋,可不管在看谁,那目光都贪婪而渴望得有些刺骨。远山有氤氲的雾气,近山处的天气似乎总是水雾弥漫,将天幕也染成和山体相近的墨色。站在这里,被这样的目光紧盯着,季祯既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又觉得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正风卷残云般朝着自己奔涌而来。太古怪了,季祯的心跳不断加快,低压的云层近似盖在人的头顶,形成数不清的光怪陆离的形状。季祯下意识看了眼身边的若华,本以为若华会怕,可没想到若华神色如常,压根没什么感觉。中年男人那边似乎是怕季祯将狗蛋带走,后面围拢上来不少村民,“这是我们村的孩子,你怎么能动?”这一句话的粗呵将季祯拉回现实,他再看一眼淡雾和云,形状如常。季祯皱起眉来,也不懂怀里这个无父无母的小孩子怎么这么要紧。如果真的是很要紧的孩子,怎么会这样放任他挨饿受冻躺在地上快死的样子?见季祯面色冷峻没有放手的意思,中年男人又问他,“你们是哪里来的,不是本地人,是哪个门派的修士吗?”“我才不是什么修士。”季祯恨屋及乌,马上开口撇清。中年男人略微犹豫地看着他,似乎在辨别季祯说的话的可信度。季祯有些火气上蹿,他没想到不过是在地上捡一个可怜孩子,会莫名其妙和本地村民对峙起来。他片刻之间有些后悔刚才没有说自己是修士,毕竟修士这身份在很多村民眼里其实比富商巨贾都有用许多。“站在这里干什么?”一道声音打破人群中的哄闹声,是灵草园的秦管事带着人挤开人群走了过来。秦闵早认出季祯的马车,只是没想到季祯会提前下车。他虽然一直在边城,可也知道这灵草园的正经主子是季祯,更知道这位爷看着不担事,可实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