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逐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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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逐鹿 秋科既过,中举的考生各自有了下落,京中喧闹终于稍歇。恩荣宴后数日,谢危说要去京城西北方的虎泉场狩猎,要新科在京的进士都跟着,因《礼记》中有天子季秋田猎的记述,也没人说什么劳师动众一类的。 而且都知道秋猎回来,就要忙活起来,这回去权做放松。 如是,十月初十,一群人浩浩荡荡往虎泉场去,肖铎骑马同谢危的车驾并行,偶尔低头说两句话。一路并未遇到什么麻烦,顺顺利利到了地方,营帐早已扎好。昭定司要随护天子左右,因此肖铎的营帐离谢危的不远。一时各部领着自己的人去拿了弓猎用具,有几个南方来的新科进士,未曾见过北方秋叶尽染的美景,便三五约着找了地方吟诗作赋去了。稍事歇息后,便是麻烦的一连串礼节,好容易走完已经深夜,谢危祭过酒,秋猎就算开场。 次日清晨,待谢危拉弓落了一只雁,诸人才纷纷上马,去追逐兽类。张遮射了只小兔,活捉回来,就算有了彩头,找人要了根细绳打个扣拴好,也不知道预备干什么。 谢危也没有什么兴致,只在营帐附近搭的台子上看书,肖铎就陪着他。 元贞皇帝活着时候,肖铎上位,他就已经老了,而且酒色掏空身体,秋猎只来过一回,据说射了一只虎,因此就将这猎场从流泉场改成了虎泉场,但那只虎闻着有点味儿。 不过,不管怎样,都是和肖铎无关的事情。 昭定司再得皇帝信赖,肖铎权势再大,有些东西仍旧是泾渭分明的不同。即便肖铎那时就能批红辅政,元贞皇帝也不允许他拾起弓来,哪怕只朝着猎场里虚发一箭。 但谢危不一样。 见肖铎一直在自己边上站着,他便说:“你不要去打猎?我叫人给你准备弓箭了。” 肖铎怔了一下。 谢危又说:“是想射大的动物,斤数不够么?拿我的去用。” 肖铎本想说自己以前也没参与过射猎,不合规矩。然后他想到现在的自己就是最不合规矩那个;凤印都在手里了。 他便说:“奴才还没有试,这就去试试。” 他找到自己那把弓,趁手得很,里面还放着一只翠玉扳指。上马走了几趟,同谢危一样射了一只南飞的雁,猎场养的犬就飞奔去叼了来,在他马边绕圈。得了兴味,筋骨也活动开,肖铎在平阔地方来回几遍,见没有多少东西,打着没有什么意思,就想到林子里找找。 他一身黑色劲装,同刀琴擦身而过,见刀琴马背上缚着两只皮色朱红的狐狸,箭头贯通双眼,全没伤到一丝皮毛。只这一会儿功夫,也不知道哪儿找到的,便催马跟在后面看,只见刀琴搭弓,箭倏然破空,远处哀哀一声鸣叫。 肖铎定睛一看,才看出灰黄草地上一点赤红。 刀琴朝他笑了笑,策马前去。 肖铎便转入林中。林子里树木参天,叶声萧萧。他见着几只花色不一的兔子和锦鸡,都没有兴致,便信马由缰在林中漫步起来。 外头谢危见他在平地跑马搭弓的模样,本都不打算动了,又来了兴致,也满上一壶箭,进了林子。 两人一前一后,恰好错开。 又因为谢危下场,那些能骑射的官员也跟着进去,随在后面,不敢跟紧,怕人声哄闹,将谢危的猎物吓走。 肖铎入密林深处,觉得无趣,正要返回,忽见前头树影里,一道白色闪过,他好奇跟了过去,那白色的东西在离他四五十步位置停下,竟是一只近两人高的雄鹿,身无半点杂色,生得威严庄重,它看一眼肖铎,仰头扯一根还算鲜嫩的藤茎。 肖铎右手就搭在一支箭上。 这样密的林地,这样雄壮的鹿,很难跑掉。 这只白色巨鹿又看他一眼,将那根藤茎缠在角上拽下来,上头几从粉紫色小花也缠在了它的脑袋上,仿佛是一顶简单的花冠。 这鹿也许成了精,再不济也算个祥瑞。肖铎便放下手,只是看着。他想悄然离开,就轻轻夹了夹马腹,要马调头回去。谁成想马见到这样同自己有些相似又截然不同的动物,居然受了惊吓,一下高高昂起头颅,差点将肖铎掀翻,而后在林子里狂奔起来。 听得动静,后面进林子的人都以为是有猛兽,谢危蹙起眉毛,觉得不对,后头有人已经往声音来处射了一箭。马嘶传来,谢危猛地意识到是肖铎不知怎么惊了马,马匹带着他横冲直撞,像是猛兽被围猎的走投无路。 “谁射的箭?”谢危回头。 今年新补的一个鸿胪寺掌固便下马谢罪,他人在后头,看不见前面,以为这动静是天子射猎得成,才松了弓弦。 其余人见谢危面上薄愠,忙将弓箭放下,个个低头不语。 肖铎好容易脱了马镫跳下来,受惊的马匹就被一只飞来利箭射中前腿,倒在地上挣扎。他把掉在地上的箭囊背好,这才慢慢走出去。未成想刚到稍微平阔点地方,就看到谢危在前头,两手握着马缰,脸色吓人得很。 至于后头的官员,又都是个个噤若寒蝉了。 谢危见他只是头发上挂了几片树叶,并没有受伤,才有些云开雨霁的颜色。 “方才飞过去一支箭。” 肖铎点头道:“是。” “你没伤着?” “没有。” “你做什么去了?” 肖铎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生气,就实话道:“奴才本想到林子里看看,见着一只雄鹿,便追逐它去了,忘了远近。这鹿全身白毛,头生巨角,奴才本想射回来……也没有想射回来,谁想惊了马,一时没有控住。” 谢危后头的大臣里,有几个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面面相觑,眼中都是一句话。 ——九千岁不知道逐鹿之意吗?他已经只差一步,难道真的要将这一步踏出去? 谢危抽了一支箭,搭在弓上,缓缓拉开,“追一只鹿,忘了远近?” 弓弦绷紧,咯吱作响。 群臣大气不敢出,那些新做了京官的进士们,更是面色煞白。 秋科结束不到十日,风光无两的九千岁,难道就要命殒当场了? 肖铎点头道:“是,万岁爷。” 弦松箭脱,擦着肖铎的头顶过去,他身后隐匿在矮树丛中的一只虎嘶吼一声,应声倒地。 这下,虎泉场是真的对得起“虎”字了。 然而没有人敢此时奉承。 “鹿呢?”谢危问。 “走了。”肖铎说,“奴才只是……只是见它漂亮,跟了一会儿,跟的时候马还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就惊了。” 谢危翻身下马,将弓挂在鞍侧。他站在肖铎面前看了会儿,笑道:“哦,你追一只鹿进林子,马受惊了乱跑,险些被箭射中。” 肖铎心道:是这样没错。 不过他可不敢说出来。 谢危已经生气了。 群臣以为谢危是为了九千岁追鹿而想到了“逐鹿”夺权生气,肖铎却知道,谢危是因为自己方才惊马又险险躲过箭只生气。 谢危将扳指脱下来,肖铎就两手举起接过捧着,且很自觉的微微仰了头。第一记耳光跟平时罚他差不多,第二记就有点狠,打得肖铎嘴角流血。肖铎等着第三记,谢危看他一看,右手伸出,肖铎替他将扳指戴了回去。 “去我帐里跪一个时辰,不许跪平整地方。”谢危牵着马,就这么步行往回走。 其他人自然也不敢不下来。 那些新科进士同没有机会上朝见九千岁的现在知道了,原来九千岁之前脸上常常带着巴掌印子,都是陛下打的。 肖铎就跟在谢危身后半步,谁都没再在意那只被谢危一箭毙命的虎。 因为九千岁今日逐鹿之意惹得天子生气,是比射杀活虎更厉害的事情。如若不好,秋猎过去,九千岁和昭定司的一干太监,也要跟着天教教众一起没命了。 ——这是新科进士和部分朝臣的想法。 剩下的朝臣,都觉得不算什么事情。陛下打九千岁在宫中从来不避人,有时众人在外书房议事,九千岁也没做什么,陛下就要他跪好一会儿,多半跪不到一刻,九千岁就要挨巴掌。 张遮身边同是江西出身的进士颤声问:“张大人……这、这可如何是好?” 张遮道:“不必管。” “陛下和九千岁……” “九千岁和陛下有什么事情,都是他们的事情。”张遮抬手摘了一片树叶,“他们的事情,他们自会解决。” 那江西进士转念一想,拱手道:“多谢张大人提点!学生记住了。” 张遮只是在说实话,因他知道谢危同肖铎之间的关系,那么谢危和肖铎的事情,就是家事,家事没有外人掺和的道理。那江西进士却觉得张遮是提点他朝中为官慎言慎行、多看多听。 歪打正着,倒也不错。 走回扎营地,肖铎自去谢危帐里跪着了,帐帘开着,因此来往的人都能看到九千岁跪在地上,朝着内中陈设的小书案,小腿下压着四五支箭杆。 出了这事,虽说谢危要他们继续围猎,真正去的也不多了。但看谢危神色如常,昭定卫也都各自做事,全无动刀兵的征兆,慢慢也放下心来。 反正出事也是肖铎和昭定司出事。 那岂不是更好? 文臣们终于想起来自己原来跟昭定司是很不对盘的,因此就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 待肖铎跪了三刻,谢危回去,将他小腿下压着的箭杆抽出放在一边,拿了工具坐在案前雕琴轸。偶尔有人从谢危帐前路过,见九千岁的跪变成了跪坐,万岁爷偶尔还抬头看他一眼,仍旧不是很高兴,但也不像是生气了。又过一时,帐帘放下,刀琴和剑书守着。 有人心中嘀咕:可是九千岁还在里头呢。 帐内,肖铎委屈道:“真看到了鹿。” 谢危将刻刀放下,抬头看他一时。 肖铎又说:“万岁爷,奴才腿疼。方才跪箭杆,兴许跪得伤着了。” 他越发懂得装可怜,谢危也越发吃这一套,冷着脸过了会儿,就去扶肖铎。肖铎不起来,坐在猩红的地毯上,谢危知道他故意的,可又没别的办法,只好将他的靴脱了,裤管折上去。 肖铎小腿上跪出几条凹痕,伤着不至于。 谢危摸了摸,肖铎就抓着他的手腕往里去。 “奴才第一回跪等活刀鞘,万岁爷也是这么给奴才上药。” “你那会儿连膝盖都不让我碰。”谢危伸手进去,在大腿根拧了一下,没有继续。 毕竟帐篷……可不好说肖铎放浪起来有什么动静。 他捏着肖铎下巴,看了看嘴角,只是有一点伤口。肖铎又做出一副乖巧模样,舔了舔他的手指。 “不要闹。你追鹿差点被人射中这件事,还没有责罚你。” “别人射奴才,怎么奴才受罚?”肖铎说,“是真的有一只鹿,白的,加上角好高呢。” 谢危道:“你这么信誓旦旦?” 不说肖铎比划的两人高的巨鹿到底在虎泉场有没有,单说纯白色的雄鹿,只要在这儿出没过,猎场官员就一定会禀报。 肖铎道:“万岁爷不信,奴才领着去看,就算找不到鹿,那只鹿的脚印也是有的。” 谢危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 “好。白日不行,晚上吧。” 如是到了傍晚,肖铎出营帐,外头试过毒,将两人份的晚膳拿进去。那江西进士恰好也在附近,开盒见那里头两份没有差别,奇怪道:“陛下……同九千岁吃一样的?”因他嘴甜,只半天功夫就讨得许多大宫女喜欢,便有人悄声同他说:“听明衡殿的姐妹说,九千岁吃的比万岁爷好一点。” 江西进士睁大眼睛,那大宫女就像说书的有了听众。 “万岁爷节俭,从不铺张浪费。明衡殿的人还说,九千岁早上胃口小,粥只喝一小半,万岁爷就把剩下的喝了。” “也太节俭了吧,而且哪有……哪有天子吃臣下剩的粥的。” 大宫女却没在意这个,大概因为她的确与明衡殿的宫人交好,私下里听说过不少。 她又说:“这小半碗还是万岁爷哄着才喝进去。” 江西进士挠着头,完全不明白。他又拿这事儿去问张遮,张遮正在喝汤,闻言似乎是被汤噎了一口。 张遮道:“陛下同九千岁的事情,不必管,也不要好奇。” 江西进士又觉得他是在提点自己了。他心想:果然同乡靠得住,张大人这是要我固守本心,不受外物动摇!我也应当以陛下的节俭为标榜才是,虽说从前只见过家里姐夫吃jiejie吃不完的糖糕,但又怎能说陛下不是爱臣下如爱亲友呢? 这江西进士兴许有点憨直,他注意到了两人吃一碗粥,却没想到为什么九千岁会和陛下一起吃早饭,陛下又为什么要哄九千岁喝粥。 这会儿帐中,肖铎把食物放好,替谢危布了菜,拣自己喜欢的吃。菜中有一尾蒸鲈鱼,谢危拿筷子将细刺挑尽,才把贴大骨的那块rou挟给肖铎。 “鸿胪寺射箭的那个掌固,递了银子才留在京中。”谢危给他挑第二块鱼rou。 肖铎道:“拿他开刀查贪腐?还是万岁爷要治他失手之罪?” “都行。” 肖铎便说:“贪腐用他,太小了,扯不出大鱼。至于治他失手的罪过——奴才自己看着来,行吗?” “可以。” 两人说话间,肖铎替那掌固免了死罪,只是他也知道,倘或自己做得不够狠,谢危觉得不满意,失手射了一箭的掌固仍旧有霉头要触。 因此晚饭后,肖铎就让人去找了他来,这人姓周,看眉眼有几分眼熟,问了问才知道居然就是因为去年春闱递举子名单被下放诏狱的周大学士的远方亲戚,因出了服,故而周大学士的事情没有波及到他。有意思的是,前段时间京里演《还魂传》,他很是义愤填膺的写了文章痛骂周生的原形,也就是周承德,不知道周承德本尊知道这事儿,会气成什么样儿。 曹春盎和其余几个知情的昭定卫都想偷偷揍他一顿,被肖铎按住了。 肖铎将这位周掌固带去张遮那儿,让张遮给他说说谋害从三品的官员是什么罪。 张遮没有立刻说,他给肖铎和周掌固都斟了茶,问:“你们好了?” 肖铎答:“自然是好了。”他看了周掌固一眼,“不然还能过来找你?”张遮当然是问他和谢危。 张遮就同周掌固说大邺律法中谋害从三品官员的罪状,肖铎在边上逗张遮捉回来的小兔子。律法对大部分人来说,都很干巴,周掌固是大部分人中的一个,因此他听着听着就走神了,眼珠钉在蹲着逗兔子的肖铎身上。 他忽然觉得,怎么自己能失手朝林子里射箭呢? 万幸射中了马匹,要是射中了九千岁,真是要了命了。方才张尚书说什么?谋害从三品官员是什么罪?有一项是抄家,还有什么?记不得。从不从三品的无所谓,九千岁若是有闪失,自己真的罪该万死。 他看着肖铎用两根指头摸兔子的头顶,手指关节泛粉,像是春雪堆在枝头,被日光晒化了外面一层,隐约透出底下的桃花。肖铎笑的时候,因掌掴而破损的嘴角就会沁出一点点血珠,脸上的巴掌印子也更加鲜红了似的。 这样一双手,是杀人的一双手。这样一张脸,也是杀人的一张脸。 周掌固心幡被无根微风吹得晃荡。 张遮说完,见他两眼失神,知道肯定是没听进去。肖铎侧头道:“知道了?但你只是听一遍不行,要——” “往后九千岁有任何差遣,下官必粉身碎骨践行。”周掌固道,“哦——哦,昭定司……昭定司有何事,下官若能办到,也要帮的。待秋猎结束,下官回去备一份厚……薄礼,登门致歉。——九千岁喜欢兔子么?确然兔子不错——” 肖铎见他说话忽然颠三倒四,忙打断道:“你既听完,回去自己反省,这几日绕着万岁爷走,不要给他看到最好。” 说罢几次挥手,周掌固就走了,好像还万分不舍似的。 因他提了兔子,肖铎也好奇怎么张遮就捉了只活兔子。 “你要兔子干什么?” “养着。” “平白无故没有养一只的。”肖铎说,“张遮,咱们可是过命的交情——” “送人。”张遮脸上红了一点。 “咦?莫不是姑娘。” 张遮点头道:“是。” “喜欢的姑娘?” 张遮便不说话,不过脸上更红了。 肖铎明白,想了一圈,却没想出京城哪个姑娘同张遮走得近,他知道早年京中有个姓姚的官员将女儿订给了他,然而姑娘嫌弃张遮仕途不顺、家底不厚,她想办法进宫做了采女,结果入宫没多久,元贞皇帝就薨了,因此她也悄没声的被吊死在了浮图塔里。姚家也不是没来疏通,可惜晚了,恰迟一步。 肖铎说:“提前道贺,将来若有喜酒,也分我一杯。” 张遮道:“没有谱,未曾同她讲过。” “看得出她喜欢么?” “我不知道。” “谁家的?” “姜伯游先生。” 肖铎奇道:“他不是告老还乡了么……他家大姑娘?相貌品性倒也称你,但我得说,性子也太闷了,你们两个人若是成了婚,将来是两块木头在屋里。” “二姑娘。”张遮道,“是……是活泼人。” 肖铎咋舌,而后笑了笑,说:“他家二姑娘……倒也的确合适。”他见张遮耳朵也红了,就没继续追问,摸了摸兔子前爪,就走了。 回去谢危那儿,见谢危翻了一件带毛领的深蓝披风出来。 “万岁爷要夜猎?”肖铎问。 谢危没回头,“嗯。” “那个掌固奴才自己处置过了,过后要他到奴才府上赔礼道歉。” “就这么完了?” “没完呢。”肖铎赶紧道,“奴才的干儿子也筹划着要在巷子里揍他。”为着转移谢危的注意,肖铎把张遮的事儿拿出来了,“奴才找张大人去同他说谋害朝臣的罪名,结果探出来张大人有喜欢的人。” 谢危回头,挑起一边眉毛。 肖铎这才注意到,他衣箱里还放了一对绣鞋,榴生百子的纹样,自己的尺寸。 “他喜欢上了哪家的姑娘?” “三年前告老的姜伯游。” 谢危略一思索:“宁二姑娘。” “万岁爷怎么不猜是大姑娘?” 谢危摇头道:“张遮只是孤直,但不古板,他同姜大姑娘没有话说。宁二的脾气,却是对他。” 肖铎敏锐听出不同,便问:“万岁爷仿佛同姜伯游家二姑娘很熟。姜大姑娘,宁二,怎么不说蕙大姑娘、宁二姑娘?” 谢危似乎有些懊恼了,他让肖铎坐在椅子上,自己蹲身替他脱鞋袜,将绣鞋套上。肖铎脚也生得瘦,穿着绣鞋并不突兀,而且掺了金线拧的红丝绣成石榴,衬得脚面格外白皙。 “我早年入京,承过她的恩惠。虽说做了些事,算是还上了……” 肖铎便将脚抽回来。 谢危抬头,见九千岁嘴唇抿着,并不高兴。谢危心中懊恼更甚,去捉他脚踝,“我那会儿还是天教身份,她养在庄子上,姨娘死了,要回京城,正巧借着她是姜伯游的女儿,我入京就能免受盘问。路上遭到伏击,我伤了眼睛,入夜就看不清东西,是她夜里守着火,我们才没被野狼咬死。” 肖铎笑道:“你们。” 他很少在谢危面前生气,但谢危知道他生气的时候会笑。 谢危说:“没告诉你,是我不好。” “万岁爷哪里有不好呢。”肖铎道,“怪奴才多嘴了。” 谢危将来龙去脉说清楚,肖铎仍旧不怎么高兴。他不高兴的有两点:第一自然是谢危未曾告诉他,第二却是姜雪宁入京那年,昭定司盯着姜伯游家,肖铎却完全不知道谢危同她一起来。 事情其实就那样,无外乎萍水的关系施了援手,因有这一层,姜雪宁在家里受主母的气要奋发图强时,谢危点了她几句。姜雪宁是个聪明人,想了几日就想明白她要奋发的地方实则埋人第一等的好,她更是劝姜伯游提前告老,也为家里避了后头的灾祸。——姜伯游告老才半年,元贞皇帝就对朝中老臣下手,他自己觉得差不多的理由,就要昭定司去抄家收监,早年潜邸旧臣,几乎无一善终。 谢危哄了一时,见肖铎仍有余怒,索性起身来,将他衣裳全扯了。肖铎正要反问,却发现自己全身上下能称得上是遮挡的,只剩下一双绣鞋。谢危拿那件深蓝披风裹住他,揽着腰往外拖,肖铎趔趄几下站稳,好容易跟住脚步,已经出得帐门,也就不好质问。 谢危的马就在不远处,他将肖铎托上去横在马背,自己翻身上马,扯缰向林地去。 “孤去夜猎,有九千岁同行,你们不必跟来!” 他这么大声说了一句,肖铎就被这样横放着,同他一起进了林子。进林子之后,没了人,肖铎就敢放开声音。 “谢居安!你干什么!”这个姿势让肖铎被颠得七荤八素,披风又恰好做了束缚一样,让他手伸不出来。生气加上突然被拎到马上,肖铎的确恭敬不起来了。 谢危勒马,从怀中掏出火种点着,找到路再熄灭,慢慢往里去。 他一手握缰绳,一手压着肖铎的后背,“夜猎。” “你夜猎你把我——谢居安!”肖铎后知后觉明白谢危说的夜猎是猎自己。 谢危见他懂了,便将他放下。 肖铎穿着一双女子的绣鞋,这玩意儿压根儿不是拿来跑的,而且他只穿了一件披风,下头全然裸着。偏偏虎泉场夜风畅快,肖铎就得两手捉着披风前襟。 谢危取弓,弹了弹弦,他音律极好,因此只是按单弦,仿佛也弹出了几个音符。 “跑吧,九千岁。”他作势拉弓,“孤可等着你跑远了,再抓回来呢。” “你——!” 肖铎咬牙切齿,他现在的确不因为那个“宁二姑娘”的称呼生气了,他现在只想打谢危。 “万岁爷,太子少师,谢先生,老爷。”肖铎道,“早先是全天下的人瞎了眼?奴才看您哪里都不像个圣人,连面孔都不像。” “君子六艺,五射五御,久不演练,怕是生疏了。” “怎么,拿奴才演练,射中奴才这只猎物,还要现场驾驭一番不成?” 肖铎这样讽刺着,却也的确因为脑中的场景躁动不安。他倒退几步,然后转身狂奔。绣鞋虽合脚,到底不如皂靴,跑起来不快,而且要抓着披风。 两人在林中穿梭,肖铎几次险些被谢危捉到,又凭借灵敏的身手躲开。这样反复,他在另一方面也兴奋了。太久未曾与人交手,现下热血沸腾,倒想着同谢危好好较量。 两人不觉沿着林中宽敞处到了附近的小岭顶上,肖铎正要绕个回头,冷不防又看到了那只巨鹿。 他停了下来,鹿也看到了他。 这次,一人一鹿只隔了不到一臂距离。 这只鹿太高了,以至于肖铎觉得世上是不可能有的,一定是什么神怪。白色皮毛在下弦月的照耀下微微发光,就像是它自己会发光。鹿角上缠了更多的藤蔓与花朵,就更加像一顶花冠。它的鹿角还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绒毛,到最末端才露出骨质内里,这只鹿刚成年没多久。 谢危停在不远处,他也看到了这只鹿。巨鹿朝他打个响鼻,似乎很不喜欢他。 肖铎回头看一眼,白色巨鹿就低下头,拿吻部轻轻撞他小腹,将他撞得倒退,直到跌进谢危怀里。 原来谢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马,且放着马儿去附近吃草。 然后,像是会发光的鹿轻盈跳跃几下,跃下山坡,越过溪涧。 肖铎还在鹿的体型带给他的震慑中,一时反应不过来,只结结巴巴说:“万岁爷,鹿……真的,是真的。” 到了这种远超正常认知的尺寸,即便平素见识再广,也无济于事。 谢危叹气道:“是我打错了你。” 肖铎像是没听见,他如在梦中,茫然道:“秋天有这样多的花?” 谢危从后头抱着他,心不在焉道:“也许吧。” 鹿给他带来的冲击远不及给肖铎带来的冲击,同样也远不及肖铎带给他的冲击。谢危得说,肖铎穿着绣鞋与披风在林中奔跑躲闪时,他当真有种抽箭射猎的冲动。 正是因为知道自己会有这种冲动,谢危根本没带箭囊。 肖铎还在想那只鹿。 “也不知道围场里其他人瞧见没……这笃定是祥瑞了。”肖铎抓着他的手,自觉向下引。谢危抽开披风带子,顺滑布料就落了下来,被他抓住搭在臂弯。肖铎的身体在不圆满却盛大的月光之下,似乎也泛着淡淡的辉芒。他的后背与大腿内侧还有来虎泉场前挨罚留下的藤条印痕,因此就更像被捕捉的猎物了。 谢危很满意这些伤痕。 他含着肖铎的耳垂舔咬,故意用犬齿抵着耳洞,仿佛要从这里把耳朵撕裂开。肖铎身体微微颤抖,被握住的手腕轻轻挣扎几下,而后重重的挣扎。谢危抱着他的力度越来越大,因此即便两人心知肚明晚上出来做的不只是“夜猎”,也真的有了几分猎人与猎物搏斗的凶狠。 这场搏斗最终以肖铎被按在地上为终结。谢危的披风潦草铺开,肖铎脸贴着毛领,手被谢危拿系带捆在前面。夜风吹着肖铎赤裸的身体,仿佛无数只小手抚摸而过。谢危抓着他的头发,cao他全无怜悯,也像是野生的雄兽要将母兽咬住按压,才能完成交配。 那只鹿又回来了。 它去另一侧的山坡,也许找到了更多的花藤,但这世上是没有秋日开着绚烂花朵的藤蔓的,所以它可能的确如肖铎所想,已经成了精怪。这鹿在不远的地方,审视着谢危同肖铎的野蛮媾和。肖铎头发散着,身体光裸,而他却是两人中较为像人的那个,至于穿着整齐只拆了裤袢的谢危,却是不折不扣的兽类了。 谢危分了些心神,盯着那头鹿。 也许不带箭囊不是好选择,他可以把射猎肖铎的冲动克制住,转移到别处,这样就可以将这只鹿射死了。 鹿抖了抖脑袋,从戴着“花冠”的角上抖落一条长满红色浆果的树枝,然后慢悠悠踱步离去。 肖铎被cao得浑身麻软,但他也知道鹿回来了。而且那枝浆果就在他脸旁边。 “唔……是、是哪里弄来的花啊……” 他居然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谢危重重顶进他的胞宫,像是故意一样,退出些,让冠头卡在宫口。 谢危说:“这是一只很蠢的鹿。”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里都是毒液。 肖铎往前爬了两步,想逃开rou具拷问宫口的刑罚,但谢危把他拽回来,重新将热情的胞宫套在自己的性器上。 “它在求偶,但现在已经是秋天了。”谢危说,“即便它戴再多的花,也不会有母鹿喜欢它了。” 肖铎呜咽两声,开始讨好扭腰,想要谢危别这样折磨自己。他被捆在一起的两手撑地,就成了四肢着地的模样。谢危说:“你是想要当它的母鹿吗?” 肖铎眼中挂泪,迟钝地想了一会儿,啜泣着说:“奴才想……呜——想做、想做……啊啊啊……万岁爷的——奴才不、不喜欢鹿!奴才喜欢万岁爷……” 谢危心中咆哮的野兽得到了满足,就不再折腾肖铎,这场夜猎成了猎人同猎物的交欢。肖铎被谢危翻来覆去的cao弄,但谢危今天最喜欢的还是从后面玩肖铎,就像要履行演练骑射的诺言,他虽然没有带箭,没有射到肖铎这样一只美艳的动物,但他捉到了,因此就要好好驾驭一番。他把肖铎的胞宫射满了,小腹鼓了起来,还要肖铎夹紧,只要流出一点,他就会再cao进去,再射一次,直到肖铎实在承受不了,眼珠上翻晕了过去。肖铎晕过去的时候女xue失禁,但宫口和yindao夹得紧紧的。即便这样了,谢危还是不肯真正放过,他把肖铎摆弄成臀部高翘、上身贴着地面的跪姿,又射到肠xue也容纳不了。 等肖铎悠悠转醒,发出可怜的清醒的呻吟,就被谢危拽着跪坐在披风上,他还没弄懂会发生什么,以为谢危是想将阳精喂到上面这张嘴里,因此很乖巧的抬起睫毛汗湿的眼睛,要爬过去。 谢危在树木的阴影里,看着肖铎顺从驯服的模样。 不同于jingye的热流打在肖铎头顶,让已经被cao到有点失了神志的九千岁睁大眼睛,然后他意识到谢危是——尿在了他的头上和脸上。 这个事实让肖铎一阵晕眩,等这一瞬息的晕眩结束,他发现自己正捧着胸rou向中间挤压,想要将尿液留住一样。只有一点起伏的胸乳自然无法阻拦液体下淌,尿液顺着腹部流入女xue缝隙,把本就湿透的下面沾得更加乱七八糟。肖铎嘴唇发抖,无神看向谢危,“……不、不能这样。”他松开托着胸rou的手,推拒一样横在两人中间,但他却膝行半步,离谢危更近了,甚至脸颊都贴上了谢危的阳具,“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他几近绝望的哭着小声说,然而又讨好的磨蹭guntang的性器,见谢危没有别的动作,他就伸出舌头来,从根部到顶端舔个遍。 他的话原来是自言自语。 月光下,肖铎浑身沾满各种体液,只有榴生百子绣鞋好端端穿在脚上。他现在被名为谢危的野兽从里到外彻底标记了,再也没有办法逃脱。从西蜀回来,他将谢危带去诏狱,那时谢危讲要把他当做溺器使用,现在也差不多了。他现在肚子里满是谢危的jingye,皮肤上都是谢危的尿液,如果谢危执意要尿在他的胞宫里甚至是嘴里,他也没有办法拒绝。 ——即便他能拒绝,他也不要拒绝。 谢危用他的脸擦干净阳具,俯身将肖铎用披风包起来。这件衣服已经不能看了,湿漉漉的,还都是灰尘和落叶。谢危的洁癖在肖铎这儿忽然失了灵,他不仅不在意肖铎此时的狼狈,甚至想要将肖铎弄得更狼狈一点。 如果这时候告诉肖铎还要继续夜猎,恐怕九千岁会捂着鼓涨的小腹,跌跌撞撞继续跑吧? 但是没有必要。 谢危把那枝浆果塞进肖铎手中,安慰他好一会儿,然后打个唿哨,马跑回来,他们这就返回。至营地附近,肖铎动了动,谢危将他覆住,说:“没事。” 肖铎闷闷道:“鞋……万岁爷去夜猎带着我,回来的人穿着绣鞋。”他忍着大腿的酸痛抬脚,将绣鞋勾在手中,收进披风下头。 这样,就只有白而纤瘦的脚露在外面。 有人要来迎接,被谢危止住,只说在林子里走迷了,九千岁为了救自己刮破了衣裳。他把马骑到大帐前,扶着肖铎下来,要肖铎踩在他的脚背上,这样别扭的将人带了回去。 沐浴的热水早就准备着,而且是重新热了两回。肖铎到得灯光明亮地方,见自己浑身都是精斑尿痕,羞得无地自容,非要去外头冲洗。谢危实在无法,拎了两桶水到帐子后面避人地方,悄悄给他冲过一遍,再进屋泡着。肖铎正要闹脾气,听得外头一阵喧哗,忙披了衣服躲在帐门前看。 众人因谢危一句“不必跟”,纵有了夜猎心思也不敢动弹。百无聊赖之下聚在猎场平阔地方,竖起箭靶比试,此时谢危回来,箭赛也告一段落。正收拾东西,却见远处高丘上,那只白色雄鹿静静立着,仰头看向下弦弯月。 离得这样远,月亮这样纤细,他们却能看清鹿头上五色七彩的花朵。 一时大家哑口无言,似乎有人发觉同山丘对比,这只鹿也太庞大了,可谁也没有说出口。鹿看了会儿月亮,低下头来,晃了晃角,将花蔓抖掉,跃下高丘,不见了踪影。 已经有人反应过来,兴奋回帐子里找纸笔写折子,说是祥瑞,是上天要谢危中兴大邺。 谢危却只觉得烦人,这只蠢笨的将秋天当做了春天的雄鹿,在林子里讨好肖铎,从一堆花中,找了一枝浆果,意味着鹿的小小脑子里的不切实际的浪漫,它认不出肖铎不是同类,就要将自己的强壮与美丽同时展示给小巧的异样的母兽,然后用浆果表示自己拥有带着肖铎一同生存的能力。 众人看他,他只好微微笑着摆摆手,返回帐子。 看见肖铎披着衣服散着湿发站在那儿,谢危又不烦了。 他看着肖铎脸上巴掌印,说:“是我不好。” 肖铎却以为他说的是在林子里用尿液标记自己一事,“……原来万岁爷知道。” 谢危说:“并不是不信你看到了鹿,只是那么多人跟着,有人发箭,不能保证没人跟从……” “奴才早年一人对阵二三十人,也没落下风。”肖铎道,“也只有万岁爷觉得奴才能被一支箭伤到。” 这话不太对。其实很多人都担心肖铎会受伤,尤其是真的见过肖铎受箭伤的步音楼,平日同宫人嬉闹,连投壶都不愿意玩儿,只因投壶用的也是箭,虽则是装饰华美的钝头箭。 肖铎走到谢危面前,要谢危抱自己。两人这样紧贴,没有要往缠绵走的意思。 肖铎道:“那双鞋,早就备好的?” “嗯。” “万岁爷早就想着来虎泉场捕猎奴才?” “……嗯。” “可见万岁爷没道理讲周掌固,万岁爷才是想射中奴才的人,以奴才看,周掌固不过失手,没有那样精妙的本事。” 谢危搂得紧了些,带了些威胁意味说:“我要你处置他,你却给他开脱。你现下好生心善。” 肖铎踩着他的脚面,踮脚亲他脸颊。 “唔,奴才今时不同往日……从前无依无靠养一家子,不刻薄狠毒,要被人欺负。现在万岁爷要替奴才欺负人,奴才只好唱一唱红脸。” 谢危听他轻描淡写几句,知晓背后艰辛。 昭定司真正发迹握住实权,算是在肖铎这一任上,他前头的掌印也得皇帝信赖,却更偏向于监察内廷亲眷。谢危能猜到刚刚当上掌印的肖铎如何在皇帝与朝臣中斡旋,自保的同时为手下儿郎们挣出前程。因此昭定卫实际死忠于肖铎而非死忠于他这件事,谢危全无不满。 “现在是我欺负你。”谢危说。 肖铎环着他的脖子,两人正要从夫妻日常亲昵转去敦伦行乐,外头刚刚被提了一嘴的周掌固居然前来拜访。 自然,门口有剑书守着,后头有刀琴看着,离谢危营帐五十步的地方还有其余太监宫人。 但周掌固声音很大,他扬声道:“九千岁大人,下官听说您刮破了衣服,想着定是遇险,受了惊吓,下官特来探望,没扰着您清梦吧?九千岁大人勿要害怕,这林场里——” “我没有事!”肖铎见谢危看了眼外面,忙搂得更紧。 结果外头传来另一个同样嗓门不小的声音。 是那江西进士。 江西进士惊奇道:“咦,周掌固?你为什么在陛下的帐子前头叫九千岁?九千岁的帐子在那边。”他指了指西边的位置,肖铎的营帐也甚是华丽,夜里模模糊糊看着,同帝王主帐差不多了。 周掌固便尴尬发现自己搞错了,忙拱手谢罪,同江西进士一起溜之大吉。 走了一百来步,他忽然停住。 “不好。”他握拳击掌,“九千岁怎么在陛下的营帐里?——糟糕,一定是陛下又要惩罚九千岁。九千岁生得这样漂亮,身量又纤细,如何耐得住陛下的折磨呢?我怎么没有做言官,倘或做了言官,一定要死谏陛下。” 那江西进士在边上看着他,结合张遮所言,江西进士觉得周掌固想岔了很多东西。 但是,他也不太明白。 ——为什么九千岁会在陛下的帐子里呢? 而且陛下都没发话,九千岁先说话了,九千岁说完,陛下好像也没有什么意见。 他学着张遮的样子,说:“周掌固,陛下和九千岁的事情,咱们不必问,也不必知道。” 说罢,他往昭定卫扎营的地方去了。昭定卫有闲暇机动的十来个人,傍晚去捉了鱼,拿陷阱捕了野鸡,正烤着吃,香气被风吹过去,令人食指大动。虽说他同昭定卫只在会试时候接触过,但他胸中充分自信,他们一定会分自己一份的,而且自己也不白吃,自己带了老家特产的辣椒粉,可以分给他们做调味。 至于九千岁在陛下帐子里干什么,江西进士已经抛到脑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