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杨沛对他说沈兰摧一早辞行的事,晏琢正在弹琴,闻言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半点意外和不快。 有些反常,晏琢的掌控欲一向很强,最不喜欢有人忤逆,或是脱出控制,沈兰摧逃了,他竟然不生气? “他会回来的。” 杨沛不信,他对这个师父怕多于敬,但晏琢致力于让他反抗自己,是以他对这些本该避嫌的事也没什么忌讳。 “你都说了那样的话,他又不傻,怎么可能会回来。” “哈……赌么?” 杨沛不吭声了,虽然他觉得沈兰摧不可能自投罗网,但晏琢胸有成竹的姿态,让他心里没了底。 “……为什么?” “他若不想此生再无寸进,就一定会回来。” “你干脆抓他回来,不是更快。” 晏琢笑容未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杨沛缩了缩脖子,只觉得晏琢现在的心情非常之差。 昔年长歌双璧风头一时无二,晏琢却在弱冠时便激流勇退,这也成为杨沛心中一个未解之谜。 沈兰摧确实逃了,他说要好好想一想的时候,对晏琢的约战就已经存了退意。这在他生平是从未有过的事,但这一次的条件,也是他从未见过的。 他和人打擂台,赌钱赌物,甚至赌生死,都不曾退却过,他眼中没有什么是不可失去的,也没有比武道修行更重要的。 但是现在他逃了。 成了一个他以往最看不起的人,哪怕晏琢并不会来追他,他依旧有种被逼命的紧迫恐惧。 该去哪,去长歌门之前,他想看西子湖畔的剑舞,想看君子如风的剑意,可如今他满心惶然,不知该往何处去。 扬州的码头人来人往,客商行色匆匆,游人成群结队,沈兰摧孤身一人,漫无目的向前,走着走着就到了擂台前。 红榜上还写着他的名字,他已经做了大半年的擂首,头几个月还有人挑战他,后来前三的名字就没再动过。 “沈少侠,是来取剑帖的吗?” 沈兰摧抬头,武卫认得他,带笑迎上来,沈兰摧没回话,来人也不觉得奇怪,毕竟他一向话少。 “这就祝沈少侠武运方昌,旗开得胜。” 洒金烫花的外封,底色是交叠的银杏与剑纹,上书一字“剑”。 剑帖就搁在架上,被武卫小心捧出,沈兰摧却突然回神,道了声:“慢。” “沈少侠?” 沈兰摧攥了攥掌心,他还不能接这剑帖,自入江湖,无论生死,皆无所惧。可如今未战先退,若就此离去,他此生都会记得这桩耻辱,从而成为他的心结。 “此帖暂且寄下,改日必当来取。” 他有一战未了结。 杨沛在长歌门外见到沈兰摧,先是惊讶晏琢料敌机先,又庆幸自己未曾作赌。 “沈大哥,师父等你好久啦。” 沈兰摧抿着唇,下颌绷的紧紧的,冷淡地嗯了一声,闷着头往客房走,被杨沛拦了下来。 “师父要见你。” “……现在?” “现在。” 沈兰摧又不说话了,杨沛在前面带路,他默不作声地跟着,杨沛突然发觉,他身上那种逼人的锋锐感淡了许多,心事重重的。 晏琢大约真的喜欢待在高处,他坐在湖心岛最高的一棵花树上,衣摆一片一片垂下来,没有戴冠,长发松松拢做一束,膝上搁着琴。 杨沛早已离开,沈兰摧仰起头,日光太盛,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感觉到,他应该是在笑。 他没有弹,只是轻柔地用手指抚摸着琴身,眼神却在沈兰摧身上。被凝视的感觉并不好,与比斗时互相锁定气机不同,晏琢的目光虽不露骨,却让他有一种想要回避的冲动。 但他到底是沈兰摧,不过片刻慌乱,便恢复了面无表情的冷淡。 “我答应你。” 这句话说出口比想象中简单一点,虽然这是一场必败之局,但他还是要答应。 晏琢向他伸出手,沈兰摧脚尖一点,身形转了一转,便如同墨雕一般迎风而起,轻飘飘落在晏琢身边。 这树枝很细,仅有手臂粗,甚至受不起一个孩子的体重,两个男人一坐一立,竟只让树梢微微下垂。 “你的条件又是什么?” 他没想过,无论输赢,他极少主动提出什么,此时也只在晏琢身边坐下,轻轻摇了摇头。 晏琢便笑,侧身看向他,修长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颊。 “你若赢了,这把琴,就送给你。” 他说的是凤鸣秋梧,十年前的晏琢,何等风流肆意,拿到凤鸣秋梧后,风头一时无二。他退隐的原因众说纷纭,但走的太突然,有人说是心灰意冷,有人说是难过情关,但他确实很久不曾在江湖上走动了。 “这太贵重。”沈兰摧依旧摇头,自己不擅剑更不擅琴,凤鸣秋梧他虽喜爱,但也只是欣赏,只有在晏琢手中,它才能保有神兵应有的风采。 晏琢低笑两声,凑的更近,温热的呼吸落在沈兰摧耳边。 “与你相比,不及万一。” 他没能躲开这个拥抱,于是也没能躲开这个吻,晏琢熟稔地挑开他闭合的唇齿,闯进口中毫不客气地舔弄吸吮。沈兰摧真气一乱,树枝立即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脆响。 晏琢一手揽住他的腰,另一手将琴背到身后,同时起身借力,抱着沈兰摧在空中滞留几息,稳稳地落到地面。 即使这样,他也没有松开沈兰摧的嘴唇,而是把人推搡着压到树上,环了个结实。沈兰摧哪里和别人这样亲近过,仅有的几次也都是和晏琢,此刻被亲的软了腰,更生不出反抗之意。 晏琢退开些,让他呼吸,沈兰摧脸颊泛红,又被晏琢亲上了脖颈。 万花的衣衫一向裹的严严实实,领口也合的很高,晏琢将他衣襟拉开些,吮了个印子,再松手,就被领子遮住,却偏偏隐隐约约露出一个嫣红的边缘。 “晏成璧。”沈兰摧皱眉。 “我等你这么久,收点利息,不过分吧?” 沈兰摧直觉要点头,但这话实在不对劲,便只看着他,不动了。 “好好休息,什么时候准备好了,随时奉陪。” 这便是将主动权交到了他手上,但沈兰摧一点都不觉得高兴,这话大约就是你什么时候愿意上我的床,连交战都变得暧昧。 但他答应的事,绝不悔改。 “不必,明日。” 晏琢便笑道:“明日我在此处等你。” 做下了决定,心头阴霾反而一扫而空,沈兰摧并没有杨沛预料的那般心神不宁夜不能寐,反而在他踏进房间时隔空打来一道气劲。 “是我!” 沈兰摧坐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杨沛缩了缩脖子,他不怕沈兰摧,但他怵晏琢。 “你和师父的赌注,我都知道了,现在你还不答应和我联手吗?” “小小年纪,尽是些旁门左道,出去。” 杨沛脸色一沉,笑容都敛了下去:“你宁可给他cao,都不听我的话?” 露骨的言辞也没能激怒沈兰摧,他只是微微皱眉,抬手又是一道气劲,巴掌似地刮过他的脸侧。 “与你无关。” “哈,你太小看他了。” 沈兰摧沉默片刻,依旧冷声回了他两个字,出去。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阑风长雨晏成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琴音剑意相辅相成,绵绵不绝,出师来无一败绩。 就比如现在,他自投罗网。 这场比试没有半点悬念,哪怕沈兰摧已经竭尽全力,但拔剑的晏琢势不可挡,任万花轻功再轻灵精妙,也难以摆脱他如同鬼魅般的身法与剑影。 “……我输了。” 他的手指已经点到了晏琢胸前气海,只需要一丝真气就能将他重创。但在这之前,他的人头会先落地。 于是他在当夜依约前往。 为了避免尴尬,他甚至先沐浴过才推开晏琢的房门,与他的一丝不苟不同,晏琢只披了件外衫,手里不知握着什么,抬手招呼沈兰摧过来。 沈兰摧走到他身边,被扣住腰带到怀里,坐到了晏琢腿上。他不习惯这样的亲密,手撑着桌子便要起,被晏琢搂的更紧。 “别急,看看这是什么。” 沈兰摧顺着他的话看去,他手中翻阅的是一本画册,乍一看毫无关联,仔细一瞧竟是两个男人衣冠不整滚在一处。 随着书页翻动,接下来的画面愈发露骨不堪,沈兰摧立刻要起身,被晏琢按在大腿上难以动弹。 “放开我,这是什么!” “把它看完。”晏琢的声音依旧温雅含笑,甚至带了几分授课时的舒缓。 “我知道兰摧是第一次,才寻了这好东西来,不如兰摧选一个,我们今晚试试?” 碍于赌注,沈兰摧不好与他翻脸,冷声道:“我知道如何行事。” 晏琢不松手,语声含笑却不容忤逆,又重复一遍:“把它看完。” 沈兰摧无奈,只得硬着头皮翻阅,草草翻到了尾,晏琢却坚持由他来选。沈兰摧耐心消磨殆尽,胡乱翻了一页指上去。 画中人双腿吊起大开,秘处袒露,双手在头顶合拢,被悬着的绳索捆在一处。 晏琢轻笑一声,叹了口气:“我本想温柔一点,兰摧,这是你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