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魘番外】
世间皆惧作恶多端之人，其中之最乃是修罗狱的七大恶人之首——千魘。 据史书上记载，他是仙神级别的强者，手中握有千面灵偶及幻魔镜这二样宝器，亦正亦邪。不仅参与了千年前修罗狱的大战，还守护了天魁公主的魂魄，最后更是协助天魁公主，灭了涂炭生灵的天邪，自此算是改邪归正，却也从此消失在世人眼前。 「夫子，弟子有问题！」 一个十五来岁的男孩举手说道。 「请说。」教书的先生放下手里的竹卷，看向他的得意门生——罗宸。 「天魁公主讨伐天邪，已经过去了十五年吧？而这七大恶人之首更是参与了千百年前的战役，那他岂不是不死之身？」罗宸疑惑的问。 「不错。」夫子頷首解释着：「超越神级的人拥有更长的寿命，容貌亦不会改变，而他是仙神级别的强者，更是强者中的强者，有不死之身乃是正常。」 听到夫子的话，席间的学子们纷纷讨论了起来。 「哇！永生啊，厉害……」 「真羡慕，我也想长生不老。」 「还真是神呢，哈哈！」 夫子无奈的看着这群学子，又看了看皱着眉头的罗宸，关心的问：「怎么不开心了？」 「夫子……」罗宸难过的问：「那他不寂寞吗？」 闻言，学子们哄堂大笑，最后夫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设法让学子们安静。 放学后，罗宸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四处溜达着。 最后他来到了一片山林，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想事情想得过了，竟越走越深。 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身处一片红色的花海。 「呃？」罗宸一愣，没有想过家附近也会有这么美丽的地方。不过这地方美归美，但也很骇人，一种说不上来的……妖艳。 这一片红色花海他认得，是传说中的曼珠沙华，地狱之花。 再看过去，花海中有一栋小木屋，看上去非常冷清。 「请、请问……有人在吗？」罗宸嚥了口唾沫，向屋子走去。 他刚走几步，就感觉到身后有人，遂惊恐的回过身去。 「咦？你是……」罗宸奇怪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这女子好生面熟啊，是在哪里见过呢……不对……她、她不就是书里的天魁公主吗！据说天魁公主转世成欧阳小姐，容貌与先前不同，而眼前的这个女子和前世的公主简直一模一样！他在夫子的书卷中看过她的画像，因为太美了所以忘不了，绝对没错！ 「公主？」罗宸试探性的开口。 可眼前的女子只是淡淡的看着他，也不说话。 罗宸感到奇怪，再仔细一看，才惊觉这个人的眼睛毫无生气，就像是个人偶。 「有访客啊，真稀奇。」 一声邪魅的声音自头顶响起，罗宸抬头一望，这才看见倚在树上喝酒的男子，他的身后还放着一把红色的纸伞。 男子身穿红衣，不过二十初头，白皙修长的双腿裸露在外，胸前衣襟更是敞开，双足赤裸，墨发披在身上，为其增添了几分慵懒。他有着上挑的凤眼，右眼尾处有着红色的凤凰花纹，五官深邃而柔美，美得让人窒息。 在看见他眼尾的凤凰花纹时，罗宸就隐隐猜出了他的身份，于是小心翼翼的问：「你是……千魘阁下？」 男子拿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挑眉笑道：「没想到你这种小毛孩竟然认得我？」 「书上看过。」罗宸訕訕的说。 「书上？」千魘一愣，不悦的摸了摸脸颊说：「都把我写老了。」 罗宸抽了抽嘴角，很想问他真实的年龄。 「你怎么进来的？我应该设屏障了。」千魘轻啄了口酒问。 「呃，走进来……的……」罗宸自己也不清楚，反正他回过神时已经来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朝树上的千魘问道：「那个，今天夫子说到你有永生，是真的吗？」 「不错。」千魘自顾自的喝酒，不再看他。 「恕我冒昧的问了，你……寂寞吗？」罗宸咬唇问道。他想知道，他真的想知道。 千魘失神了片刻，最后轻启薄唇，淡淡的说：「寂寞。」 没想到他会这么坦率的回答他的问题，罗宸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而千魘……早已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 他从小就被父母遗弃，好心收养他的女人则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让他替她梳妆，让他穿上她为他准备的衣服，然后让他亲吻她的身体。 可是她……渐渐的不再理他，而是找到了一个年纪更小的孩子。 直到他亲手杀了她，把整座府邸的人杀死，烧毁那个关了他三年的地狱。他砍下了她的头，用她教他的方法让那颗头颅保存起来，每天照旧替她梳头发，换上各种美丽的造型。 为什么那么厌恶她，还要带走她的头颅呢？ 是的，因为他……实在是太寂寞了。 他开始寻找貌美的女子，将她们的头带回去，细心的照顾她们的头发，做出美丽的发型。他杀人劫财，替她们买了好多华丽的首饰，帮她们梳头发时，还会跟她们聊起当天的天气，好似这样就不会寂寞。 不知不觉，他就成了人们口中的七大恶人。 「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落单的、天真的公主问他，而他……只想将她的头带回去，如此而已。 「千魘。」他笑着回答。 或许是太久没跟人说话了，他竟然捨不得马上杀掉她。 「你长的真美，我看你刚才买了好多头饰，要给谁的啊？」公主傻傻的问。 「你喜欢吗？」他不答反问。 「嗯……挺喜欢的。」 「是吗？那我给你綰个发吧。」每天都替你綰发。 「好啊！」 他的手指穿过她柔顺的发丝，眼神变得晦暗。 等做出了美丽的发型后，你就来成为我的朋友吧，永远不会离开我的……安静又美丽的朋友。 「哇啊，千魘你好厉害！」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说：「你的手真巧，绝对是大师级的！」 他笑了，发自内心的笑。 不知道是被她的笑容感染，还是被自己手下的作品给取悦了。 「我还可以再来找你吗？」她睁着大大的眼楮问。 「……可以。」 她说，她想要再来找他，他可以期待吗？ 翌日，她果然来找他了。 她拿来了好多饰品，请他教自己做造型，眼底的崇拜和快乐，让他不知不觉沉沦其中。 「我们是朋友啊。」 她说他们是朋友，他很开心，开心到不愿意砍下她的头，也不愿意再做这种事，怕吓到她，吓到这个太过美好的她。 他的心情越来越好，感觉世界换了模样。 某天，他看到了被陷阱捉住的小狐狸。 看着牠挣扎的模样，第一次心生怜悯。 在他陷入泥沼时，那个满面笑容的公主拯救了他，而眼前的这隻狐狸，何尝又不是当初的他呢？ 「乖，没事了。」 他用记忆中的笑容，对着小小的狐狸说。 又过了好一阵子，他刚从天魁在宫外的住处离开，便在路边看见了一个毁容的女孩。 他在她身上看到了绝望，就像当初被拋弃的他。 「疼吗？」他问。 那个女孩好像愣住了，于是他又问：「饿吗？」 想起自己这里有天魁不久前塞给他，而他也捨不得吃的馒头，便拿了出来。 虽然已经冷掉了。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吃了这个馒头，你就是我的人了。」 他也曾经流落街头，所以知道随便对她好，反而会引起她的怀疑。 「这是你从地狱爬上来的蜘蛛丝，是否拚尽全力的抓住是你的决定。」 这是他对她说的，让她活下去的希望。因为现在就放弃，难保下一秒会有一个笑脸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 「呜呜……」她饿坏了，吃得很快。 「很好，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我叫……鼬。」 「鼬？从今天起，你就叫白粉娘子。」既然容貌是你的致命伤，那我就来帮助你恢復自信吧！相对的，你必须陪在我身边，缓解我的寂寞。 因为寂寞……是他的致命伤。 之后天魁为了那男的丧命，他便自私的离开了他拯救的人们。 他带着天魁残馀的魂魄，去了一个叫奇云大陆的地方。 他找了一个城镇，利用幻魔镜製造另一个空间，将那里的人关在里面，一个时间被停止的空间。而他则孤零零的在那里，苦等那个女孩的归来。 他承认他喜欢她，可他不会说。 他知道她不属于他一人，所以乾脆不说，根本没必要说。 说了……或许连普通的朋友都做不成了。 他离开了他们，因为他无法睁着眼看她扑进其他男人的怀抱。 他怕寂寞，所以让千面灵偶变成天魁的模样，陪他度过漫长的岁月。 可还是……好寂寞。 *** 「千魘阁下？」 被声音唤回了神智，千魘将视线落到了树下的男孩身上。 「你答应吗？」罗宸问。 「答应什么？」千魘挑眉。 「我方才说的啊。」 「你说什么？」 「呃……我方才说，你愿不愿意让我住在这里？」罗宸兴奋的问。 「什么？」千魘微愣，有些摸不着头绪。 「所以我刚才说的事你都没听进去？」罗宸撇了撇嘴，简短的说：「我没有亲人，现在住在朋友家里，可寄人篱下多不好意思啊！所以我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住？」 「凭什么？」千魘不屑的笑着。住他这里就不算寄人篱下了？ 「你不是寂寞吗？我也很寂寞啊，一起吧。」罗宸笑嘻嘻的说。 千魘看着他稚嫩的脸蛋失了神。 我也很寂寞啊，一起吧…… 这是个什么样的小鬼？勾搭到他家来了。 「怎么样？」罗宸笑着问。 「你可想清楚了？我或许不会让你踏出这里半步。」千魘瞇起眼睛说。 「无所谓啊。」罗宸毫不在意的说。 「我的兴趣是给屋里那些女人的头颅梳头发。」千魘又说。 「啊？」罗宸惊了一下，懦懦的问：「那你对男人的头发有没有兴趣啊？」 「……没有。」 「那就好。」罗宸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大口气。 千魘无奈的看了罗宸一眼，一个飞身下了树，撑着那把红纸伞，踏着步伐回屋。 「等等我！」罗宸赶忙跟上。 他挤到千魘的伞下，疑惑的问：「你不喜欢晒太阳？」 「不喜欢。」那可是很伤皮肤的。 「是喔。」罗宸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随即笑道：「可是我喜欢。」 「……」 千魘无语，但嘴角却是似笑非笑的扬起。 整个山谷充满了罗宸的欢笑声，一时间多了几分生气，不再安静的让人发慌。 看来，他未来的日子还不至于太无聊。 （完）